“我怕?”
裴绍的脸顿时涨的通红,瞪着刘闯,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太可恶了,我只是好心提醒,却被他这般奚落,实在是气煞人也。
可不知为何,裴绍心里对刘闯又多了些许好感。这小子倒真是胆大,天晓得那些朐县人为何说他胆小如鼠。这般样子若是胆小如鼠,那天底下还有不怕事的人吗?想到这里,裴绍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看得出来,刘闯这是下定决心,要为步骘兄妹出头了!
刘闯说完之后,也没有再理睬裴绍。
“大兄,可还好吗?”
步骘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没有半点惧色。
看着步仁步勇两兄弟,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与婶婶让着你们,躲着你们,却不是怕你们,实在是不想生事。可你们却这般咄咄逼人,实不为人子。”
步骘并不是个长于言辞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三国演义中,被当做反面角色,被诸葛亮辩驳的哑口无言。不过越是老实人,发起火来就越是凶狠。他冲上去,一脚便踹在了步勇脸上,把步勇踹的满脸是血,呼痛不停。
亏得少女反应及时,把步骘拉住。
步骘又狠狠踹了步勇几脚,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脸上旋即露出一抹黯然之色。
他拱手一揖,“家门不幸,却让孟彦看了笑话。”
刘闯只笑了笑,而后看了步仁和步勇一眼,“子山接下来,有何打算?”
步骘犹豫一下,回头看了看身边少女,脸上流露出一抹怜惜之色。
他咬了咬牙,轻声道:“今日若非孟彦出手相助,我便要被他们打死……步家人看样子已不把我们当做族人,是铁了心要谋夺婶婶手中的田契。若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会招惹更多是非。”
刘闯心里一动,恨不得大声道:来投奔我,来投奔我吧!
可这也只能是心里的意淫……他现在一无权势,二无金银,便是他自己,也要为五斗米折腰,又如何能收留步骘一家人?估计就算他开口,步骘也不会同意跟他走。倒也不一定是看不起刘闯,更多是害怕给刘闯添麻烦。这一点,刘闯倒是能想的通透,故而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步骘拉着那少女的柔荑,轻声道:“淮阴,是呆不下去了。
小鸾,咱们这就回去,劝说婶婶和咱们离开这里,若不然的话,这些人肯定会得寸进尺。”
“可是,我们去哪里?”
少女怯生生开口,声音非常好听。
柔柔的,带着些许淮南口音,好像黄鹂鸟儿鸣唱。
“徐州,咱们是呆不下去了……依我看,这里早晚会被战乱波及,现在离开倒正是时候。咱们渡江,去曲阿!我在那边有一好友,正好可以投奔,先求个容身之处,再做其他打算。”
“渡江吗?”
少女显得有些担忧,“可咱们哪儿来的路费?”
从淮阴南下,前往曲阿,必须要渡过大江。且不说别的,一家三口的渡江费用,也都不在少数。
步骘已沦落到给人当牙人的地步,有哪儿来的积蓄?
只是这时候,步骘不想让步鸾担心,于是咬咬牙,轻声道:“小鸾不用担心,我手里还有些钱,足够咱们前往曲阿。”
说罢,他再次向刘闯一揖,“孟彦拔刀相助,这份情谊,骘牢记在心。
他日若有机会路过曲阿,定要与我知道,骘定扫榻相迎,以偿今日恩义……不过,步家虽已没落,比不得当年声势,可毕竟在淮阴也是百年大族。孟彦最好尽快离开,以免受到牵累。
骘还要回家收拾东西,便不啰嗦,今日与君一别,他日再聚,骘定不忘孟彦之情。”
说完,步骘拉着少女就要走。
却听刘闯在身后道:“子山,且慢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闯当然清楚,他不可能带着步骘一起走。虽然早有准备,可心里面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也算不得大事!人各有志,留一份情谊在,说不得日后便能够用上。
他转身朝裴绍看了一眼,犹豫一下后道:“裴老大,身上可有钱帛?”
裴绍一怔,从腰间解下一个牛皮钱袋来。
“不太多,这次出门本就匆忙,只带了半金而已……孟彦若用,只管拿去。”
半金,也就是七千五百钱。
若按照正常汇率,一斤金是一万钱。
但在民间,金价时常会有波动。太平时,一斤金可能只有六千钱,但若是在乱世,一斤金便能换来一万五千钱,乃至于更多。加之五铢钱贬值,造成了金价上扬。徐州相对好些,而淮阴地区,也没有遭受过太多战火波及,故而一斤金,也就是在一万二到一万三千钱上下。
裴绍却是个爽快人,刘闯向他讨要,便二话不说拿出来。
而刘闯呢?
更没有和裴绍半句客气话。
这种草莽汉子的脾气,刘闯多少也有了解。
你若是与他客气,他便会不高兴,认为你看他不起。所以,没必要和他客气!裴绍既然把这钱拿出来,便已经表明态度。若再要客气,反而会让他心生不满,绝不是刘闯所愿结果。
刘闯接过钱袋,在手里掂量一下,又解下腰间布袋。
那布袋里,还有几百钱,是朱亥给他在路上使用……刘闯把两个钱袋子一并塞到步骘手中,吓得步骘连连摆手。
“孟彦,这怎使得?”
“大兄你才学出众,绝非池中之物。
今日便当作是小弟与大兄结一善缘,还望大兄万勿推辞。再说了,此去曲阿路途遥远,若只大兄一人也就罢了,还要带上你那婶婶和这位娘子,路上少不得要有销。有道是穷家富路,大兄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婶婶和这位小娘子考虑。兜里有些钱帛,总不至于太难堪。”
步骘的眼睛,红了!
而一旁少女的明眸中,更是闪烁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