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车只看到手机那边的人大半天都没有回复,不远处有人打开了门,“来得正好,哥,进来吃饭吧~”
季亦然握着手机看过去,跟陆知意一起出现在门口的还有那个许久不见,两鬓微微染上斑白的父亲。
“既然都回来了,就一起吃个午饭吧。”这个面容儒雅却已遍布皱纹的老年男子往屋子里退了退,示意他进来,季亦然这才发现他手上拄着的那根拐杖。
“正好你兰姨烧了你最喜欢的鱼羹,你好久都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还符不符合你的口味,咳咳……”
陆知意搀扶着步履蹒跚的父亲,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二人眼眶里的那抹湿润,回头一边催促季亦然,一边对屋里喊道:“妈,亦然哥回来了,你别忙活了,剩下的菜让保姆做就好了。”
季亦然沉默不语地跟在他们身后,终于还是走进了这间充满许多回忆却变得渐渐陌生的,曾经被称作“家”的地方。
“亦然回来了吗?让我看看。”女人拔高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乒乓作响的还有一阵盘子碰撞的声音,“哎!徐妈,你帮我把这青菜再过过水,焯一下就可以捞起来了!”
不一会儿,陆知意的母亲,季亦然的后妈便风风火火地从厨房里迎了过来。
她略施粉黛的美丽脸孔看不出什么年纪,只有松弛的肌肤隐约暴露了她早已芳华不再的事实,不知情地乍一看到这对母子,都会误以为这是一对模样出挑的姐弟。
兰姨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们这对许久不见的父子之间尴尬微妙的气氛,言笑晏晏地拉着季亦然便嘘寒问暖的话起家常,闭口不提他当年毅然决然跟家里决裂,甚至改随母姓的往事。
“小陆要是能像你这个当哥哥的一样让我省点心就好了,”兰姨张罗着保姆先把汤盛上桌,“当个心理医生倒当成孤家寡人了,别说结婚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陆知意端起碗,完全置身事外的吹着汤,眯起眼睛笑得不露声色:“妈,这就是你说得不对了,现在孤家寡人的可不是我一个人。”
他就差没有直言不讳地指出季亦然新婚丧偶的寡夫处境。
季亦然抿了抿嘴唇,接过保姆递来的汤勺,没有把陆知意的话放在心上,他始终都在盘算着等下跟这个性情古怪的弟弟单独相处的时候,要怎样才能套出有关于自己丈夫弟弟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百分百肯定陆知意有参与这场阴谋,虽然还不确定他在这场波云诡谲的事故里所扮演的角色,但是他至少应该知道骆行舟是死是活的下落。
那也是云琛眼下所关心的事情,他想要帮他找出骆行舟,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兰姨终于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她瞪了自己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儿子一眼,清了清嗓子:“亦然,过去了的事情就过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小陆他们医院里有几个不错的姑娘,我记得还有你以前的粉丝,要不要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陆知意放下手里搅得一团糟的鸡汤,“亦然哥他不喜欢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兰姨几次被自己儿子搅局,不由也来了气,转移火力到了陆知意身上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输出:“喜欢男人又不代表不能喜欢女人,你是不是也要气死我,说你喜欢男人啊?!你别想了,待会儿晚上相亲的时候好好表现!我们陆家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陆知意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把脑后半长不短的头发扎了一扎,“传宗接代,是是是,妈你开心就好了。”
不等兰姨再把话题扯回到被迫沦为“孤家寡人”的季亦然身上,后者就已经用不软不硬的态度表达了自己不会再找的立场。
“兰歆,够了,儿子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随他们去吧。”坐在首席始终寡言少语的陆父终于开了口,“亦然,你能回家就好……有空的时候,可以多回来看看,你的房间都还给你留着,你……”
季亦然避开了父亲的目光,当初他搬出来,后来又和骆云琛结婚的时候,这个最注重名节的大学教授,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勒令他不可以跟一个同为男性的花花公子结婚,说他辱没了陆家的名声,他们陆家没有这样昏头昏脑的儿子。
那个时候的季亦然并没有被父亲的暴怒所击退,他只是站在滂沱大雨的院子里,单薄的身体坚韧不拔的迎着狂风暴雨的冲刷,却依旧风轻云淡的反问让他跪下来反省的父亲:“我跟男人结婚,就成了陆家的耻辱。你们掩瞒自己儿子过失杀人的真相,就很高风亮节了吗?”
躲在门后的女人听到风雨中这道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却像是五雷轰顶一样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你不要乱泼脏水!我儿子没有杀人!你嫁给男人绝了陆家的后还要拖你弟弟下水!你好狠的心!”
他记不清父亲有没有为此辩解什么,也记不清继母是怎样冲过来撕扯他的头发,他只记得自己被雨水糊住的眼帘里倒映出的,除了灰色肮脏的天空,还有陆知意站在阳台上俯视下来的目光。
就像现在,隔着餐桌,他微笑着看过来。
“有空还是常回来看看吧,不光是爸爸,我也很想亦然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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