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的人有很多,不少都欢快的喝酒聊天,仿佛丝毫没有因为前些年的政局动荡而噤若寒蝉,或者说这群人其实根本就是梁氏这一派的,这登基大典俨然成为了他们士族的庆功宴。
至于皇帝的心思到底什么样,有些人是真没想到,有些人是不在乎,在他们眼中真正话事的是太傅和皇太后。但终究还是有人看得出刘熠的无味,那人正是杨皇太后和梁敖。
皇太后作为刘熠的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脾性呢;而梁敖除了是在这个席上距离他最近的人之一,也是位极人臣的人精,亦是教导刘熠帝王之术的太傅,刘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他的眼睛。
“要是你想离席的话,那就走吧,去侧殿等我一会,还有事和你相商。”梁敖转过头来和刘熠说道。因为汉朝的君臣并不像明清那会的等级差距巨大,所以实际上刘熠坐的位置在高度上和群臣都是持平的,这使得他们之间的交流比较方便。又因为他们三人离群臣有些距离,在刻意压低声音的情况下,下面的人是听不到他们交流的。
刘熠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不必了,到时候一起去也无妨。”在以前,他一般不会反对梁敖的意见,毕竟自他出宫后第一眼见到梁敖开始,他就教授自己各种技能,刘熠也以师看待梁敖,从来不违背他的意愿。
然而他现在已经坐上了皇位,虽然没有实权,但皇位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他会不断的诱惑别人登上去,然后被他改变。刘熠也变得比以前更强硬了。
梁敖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这时杨衾却掩嘴笑道“既然阿熠不走的话,哀家就先走一步了”说罢,唤来两位女官,让她们仔细地扶着以后站起身来。杨衾在14岁时便进宫,15岁就生了刘熠,眼下也不过只是32岁,在先帝还未驾崩的最后几年,杨衾是先帝最喜爱的妃子,在士族的助力下还让杨衾夺得后位。此时,她也仍然看起来如同桃李年华般明艳动人。
“母后慢走,莫让询儿再着凉了。”刘询就是前文所说的刘熠的弟弟,照理来说皇帝的兄弟都是要分封出去的,但刘询仍与杨衾一起住在永安宫,这两日刘询刚好感了风寒,便没出席登基大典。
说起来也是,刘询和先帝一样,都继承了刘家体弱的毛病,却也继承了梁衾的美貌。还是三天两头得病,这也让杨衾很是烦恼,想让刘询多动动他却不肯,看来是打算把病美男这个人设走到底。
刘熠年幼时身体也不太好,自小离宫之后,跟着梁敖学了多年骑射,身子倒是壮硕些了,再长大些之后,刘熠的身体越来越好,再也不见年幼时病弱的样子。
杨衾依旧是微笑点头,她与刘熠近几年的话算不上不多,母子之间的感情逐渐淡去。
朝堂上的大臣们仍然喜笑颜开,更有甚者也随着编钟手舞足蹈起来。这在汉朝倒也常见,连帝王都与大臣平起平坐,可见朝堂并非一个很压抑的地方。有时意见不合甚至当庭互骂的事都常有发生。
过了半晌左丞快步上前向刘熠拜了个礼,刘熠示意其平身,左丞便在梁敖和梁衾几案中间退两步的地方跪坐下来,说到:“老臣先前听闻陛下所定国事,无不认同,但立后一事还请陛下三思。无后则不立,无后则国不固也。”意思是来催婚了,说来也是奇,刘熠分明是皇子,却到17岁还未经人事,更别提皇后和立太子了。
“此事就不劳左丞忧心了,太子的人选我已经确定。”梁敖的手指在他的几案上写下“询”这个字。左丞活了这么久能位极人臣那肯定也是个人精,要是他真的老眼昏花到看不清梁敖写的字,那他还不如趁早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还能保全晚节。
左丞的脑子也是转得飞快,弟从兄志正是宗法所允许的,既然梁敖暂时不愿公布出来肯定有他的理由,他也是对这个年轻人的才干心悦诚服或者说不得不服的,于是没有多言,说了句失礼便撤退了。
刘熠自然也看到了,心里有苦说不出,他确实无妻无后,弟弟被安排成太子也是很正常的事,虽然本就是在他们的扶持下取得的王位,却仍然不想自己被完全架空。
“诏书上的内容都看明白了吗?”梁敖头也不抬的突然发问,刘熠这才从失神中会过神来。“啊,嗯有些细节还是看不懂。”
梁敖这时候把头转过来了,“教你的帝王之术全忘记了,以后朝堂上你也走神吗?”刘熠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听到他的话被吓了一跳。
“我……”刘熠还没解释呢,就看到梁敖的喉结动了一下,“说了多少次,别被臣子看穿了,随便诈你一下就慌了,这十二旒除了提醒你在朝堂保持清醒,还能让群臣看不清你的脸,结果刚刚左丞不用看你的脸就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回去再看看帝王之术,免得被群臣一起骗了都不知道。”梁敖依旧保持一个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刘熠表面上称是,实际上心里在想:“有你在他们骗我有什么用啊。”当然,他不可能说出来。
“今天登基大祭做的还算不错。”梁敖默默丢出这句话,刘熠又怔了一下,自从出宫住在杨家拜梁敖为师之后,梁敖几乎每件事都能做到别人挑不出毛病的程度,但也很少夸奖他,刘熠被这一句话说的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回他。好在梁敖也没打算让刘熠回答他什么,紧接着就说:“差不多该结束了。”刘熠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宣布大典结束。
此时的众臣不少都喝的酩酊大醉,那些不省人事的被尚且还有意识的同僚带出崇德殿。
刘熠就一直站着等他们离开。先前的坐其实是跪坐,此时站着等群臣离开是礼数。
做皇帝也并非自由自在啊,反而被禁锢的更深了。刘熠心里这样想的,他巴不得这些酒鬼快点离开,之前一直跪坐着,现在又一直站着,腿都要酸死了。
其实群臣还想留下来继续喝酒的,毕竟皇室佳酿和寻常酒醴自然有着云泥之别,不过皇帝都下令了也不得不走了。
待到所有的大臣都走干净了,梁敖才慢慢站起来对刘熠说:“走吧,去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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