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今天?夜长梦多。”昙妃已经等不及了。
“最近老祖宗身体不好,总是头疼,不见客。”映嫔道,“哥哥不必太忧心,我会尽快的。”
昙妃没有办法,只得妥协:“那好吧,我就等好消息了。”他起身告辞,从始至终连杯茶水都没喝一口。
映嫔也不想沐浴了,就这么坐着琢磨刚才的话,问一直侍立在侧的夕岚:“我怎么瞅着昙妃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夕岚道:“那是必然的,昼嫔当年跟昙妃也算是朋友还救过他,可后来因为失宠而打入冷宫,而昙妃却……”
“有意思。”映嫔若有所思,“昙妃曾说起过昼嫔之事,言谈之中尽是鄙夷不喜,要是照你的说法,那他就是翻脸不认人了。”
“何止翻脸,奴才听说出事之后,昙妃还要处死已经被贬入无常宫的昼嫔。”
“这么严重?”映嫔觉得不可理解,按他的想法,只要打入冷宫便足以,不应再谋害人命才对。
夕岚道:“在宫里可不能有怜悯之心,要是当初昼嫔狠下心来不管昙妃死活,说不定也就没他后来的这些事了。”
“听说昼嫔是宫人出身?”
“的确,以前是司舆司的。”
“看来他一定是倾国倾城了。”
“恰恰相反,最多中上之姿。”
“这就奇了,皇上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会对他那么上心?”
“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但有一点能确定,不以色相侍人,必是交心的。”
***
三天后,帝都下了雨。
昀皇贵妃坐在皎月宫的小厅里,望着水盆里的几尾金鱼发呆。
他听着外面的雨声,觉得一切都太虚幻,他和晔贵妃一起逗小鱼的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隐隐几声雷响,他推开窗户,冷风嗖嗖灌进。天象反常,这个时节不该再有雷鸣才对。
雨滴溅到脸上,流到嘴里,咸咸的。
对晔贵妃,他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这么多年之中,他们互相扶持,互相利用,互相依靠,比起送他进宫的叔父,晔贵妃更像是他的家人。在他初进宫廷的两年中,是那个叫江仲莲的小宫人陪他聊天,解闷,为他精心打扮,尽管那时的瑶帝完全不理他,可江仲莲依然每天都把他的头发梳得清丽精致,每一处装饰都用心搭配,让他极尽可能地出类拔萃。而那时,他只是个常在。
“跟着我没前途,要不你去别处吧,昙嫔现在最得宠,你跟着他将来也体面些,不像我,让人见了当笑话。”有一天他对正在给他挽发的江仲莲说。
“奴才不去,那位昙嫔一看就是笑面虎,难伺候。”
“那我就好伺候了?”
江仲莲用黑色的细丝发网将他头发固定好,再插上钗子,笑道:“好伺候,喜怒哀乐都写脸上,心思好猜。”
“真是讨打。”他回过头,举起拳头作势要捶,江仲莲笑嘻嘻地滑到一旁,“小主要是打了,奴才可就不跟您说话玩游戏了。”
“越发没规矩了,还敢要挟?”他好笑道,“你也是心大,什么都敢说,也就是我好脾气让着你,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撕了你的嘴。”
“所以才不能跟别人呢,奴才这辈子就伺候您。”
“你就没想过出宫?”他失落道,“我才是一辈子要待在这里,可你不一样,到了岁数就能放出宫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去。”
“没想过,还早呢,再说出去也不好,奴才无依无靠的,要是出宫过活,病死了都没人埋。”
他有些同情地说:“那你就一直跟着我,一直给我梳头发,陪着我,好吗?”
“好,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
俊俏的小脸儿在雨幕中消失,昀皇贵妃关上窗户。
江仲莲确实做到了一辈子都陪着他,这一点从来没变过,甚至连那轻狂的性子也从没改过。
瑶帝曾对他说江仲莲越来越狂野了,不似原先柔顺,可瑶帝哪里知道,江仲莲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那些个温柔和顺都是装出来的。
是他,让江仲莲装出来的。
在他得宠之后,为了固宠,他把江仲莲拉下水,教他如何侍奉皇上,如何温柔体贴,如何即使痛极也能娇声说出“我爱您”。而江仲莲的天赋也在于此,在情爱之事上,几乎一点就透。很快,曾经的小宫人变成了贵人,又迅速晋升为嫔、为妃,和他平级。
嫉妒吗?他确实嫉妒过,后悔引狼入室。
可即便是成了晔妃,江仲莲似乎也没有疏远他,反而事事问他的意见,以他为首。
也许,江仲莲从未真正忘过那句一辈子在一起的承诺。
不过可笑的是,他几乎忘记了。
所以,他在送给晔贵妃的人参灵芝中做了手脚,让药效没有那么好,让他的病一拖再拖。虽然他后来出于需要,没再这么做过,但有些事,做过了就忘不掉。
对晔贵妃,他心里是有些许愧疚的,也许要是病及时治好,现在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刘太医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