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点，李嫂汤包店第一笼包子出锅。
“小崔先吃着，胡辣汤马上来。”
清瘦少年浅笑道谢，执筷夹着肉包往嘴里送，进食的模样慢条斯理。
李嫂包子店是水城老城区出了名的便宜好吃，素包5毛，肉包1块，牛肉胡辣汤3块一大碗。
崔石砚看着吃的慢，拳头大的包子三两口就下肚，鲜猪肉包肉质鲜美，肉汁浸润的包子皮也别有一番风味，胡辣汤里胡椒麻椒味儿正得很，滑过喉咙火辣辣的，喝着贼爽。
素包还是熟悉的味道，即便种类很多，他也吃腻了。
从初中到高中，六年，每天早上买六个素包，两个早上吃，两个中午，两个晚上。
热的，冷的。豆腐馅，荠菜馅，雪菜馅，青菜馅，香菇萝卜馅……
但上辈子的崔石砚不觉得腻，只觉得饿，太少了，不够吃。
至于为什么说是上辈子……崔石砚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三十六岁的他正在自家庄园钓鱼，等鱼儿上钩的过程中，心里感慨一句“人生真无趣”，眼前忽然一黑，再睁眼就是脏乱破的小屋。
满地垃圾、酒瓶、烟头。
那个早在他16岁就出车祸死掉的老男人躺在小沙发上，鼾声如雷。少年拧眉，上前就是一脚，醉到不省人事的男人像具尸体滚到地上。
他一开始以为是梦，但微微发疼的腿和胃部抽痛泛酸的饥饿感，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透过镜子注视着16岁的自己，瘦瘦弱弱像个鸡仔，营养不良，贫血，低血糖，崭新整洁的校服衣领里是洗到发白的破衬衫。
妈的，真有意思。
崔石砚嗤笑一声，十多年摸爬滚打的奋斗成果一下子化为泡影、精心保养伺候的身体一朝回到解放前、费了大功夫游走在法律边缘处理掉的垃圾们重新复活……的感觉。
有趣极了。
他在卫生间梳理好情绪，再出门时表情平静。
重生的日期很巧，今晚就是酒鬼爹被人撞死的日子。为了防止有别的意外发生，崔石砚像上辈子一样，把房间收拾好，再将打零工攒的钱从隐蔽地方扒出来全塞进兜里，没做多余的事。
这烂人已经有天收，不需要他费心。
……
出门吃饱早饭的崔石砚一本满足，背着书包慢悠悠往学校走。
另一头。
墨尘洗脸刷牙换衣服，拎上保温饭盒出门，司机早早在门口候着，见墨尘出来，连忙下车给墨尘开门，“小尘早。”
墨尘打了个哈欠，“李叔早。”
黑车缓缓驶出别墅区。
“小尘困了就睡吧，我开稳点。”
“嗯。”
水城一高的早自习刚刚开始。
头发斑白的男人正和身形瘦削的学生在走廊上谈话。
崔石砚把宿舍房卡给他，说不准备住校，想办理走读。
男人作为班主任，学生的基本信息他都有所了解，这孩子的身世他此前就有所耳闻，比别的新同学了解更深。
幼时丧母，父亲不事生产，靠着低保过日子，除了毒什么都沾。
这样的爹怎么能养活得了才六七岁的孩子。
他不知道崔石砚具体经历了什么，但看着他瘦弱的身躯、枯黄的短发、布满老茧的粗糙双手……这一路，必定艰辛。
班主任语重心长，“小砚啊，咱这学校对像你这样成绩优异的学生有优待，不需要交学费住宿费，每学期饭卡有补贴，还有丰厚的奖学金，这些你都知道吧？”
崔石砚点头。
“不，我看你还不清楚。”班主任揽住少年的肩，随手一指，“你看班里崭新的五台空调，墙角四个，中间顶上还有个大的中央空调，食堂的饭我去瞅了，好吃又便宜，还有学生宿舍，你肯定还没去看过，给优等生分配的宿舍，那条件，老师我看了都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