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暗的地铁口走到阳光下,池年臻看见了答案,海洋馆。
“就这里吗?”他问。
常霁现在已经适应了池年臻总是带着刺,甚至仔细思考会觉得有些冒犯的问题。他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尽量把话语压得跟平常一样,
“我以前,总是一个人来。”
池年臻一下子变得哑然,因为他本能地猜到常霁口中的“以前”,也许并不是十八岁以前的生活。
“一个人坐长长的地铁,运气好的话,可以从头坐到尾,运气不好,就要一直站着,不过也正常,毕竟我还年轻。”
“我妈妈,在我小的时候,她总是这么说,如果我考得够好,如果我够听话,她就奖励我,带我去海洋馆。”
“我很乖,也很听话,成绩也和她承诺的一样好,可是她总是说下一次,下一次。”
“我等了她很久,可是始终等不到,因为她总是很忙,我不怪她,她没什么错,只是我也没什么错,于是在又一次达成了她的目标后,我自己去了一次海洋馆。”
“我那时候还很矮,要在保安的帮助下买儿童票,还好我遇见的都是善良的人,有健康地活到现在,都没有被哪个心怀不轨的人拐走。”常霁好像真的很开心似的,轻笑了一声,“可能是我期待得太高了,进入海洋馆以后才发现这里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美好。”
“北极熊的毛色发黄,企鹅瘦削,鲨鱼孤寂地游在空旷的玻璃后面,和我面对面。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是我心心念念的海洋馆。”
“后来慢慢,每实现一次她的目标,我都会自己去一次海洋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像是ptsd一样的行为,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明明没有一点意义,我却要擅自附加定义,就好像去一次海洋馆,就有人陪我有人爱我一样。”
“可是现在,”常霁笑了一下,用来掩饰嗓音的哑,“我发现,我的病好像好了。”
“我不用去海洋馆来想象有人爱我了。”他转头看向池年臻,池年臻回看他清澈的双眼,浑身血液倒流,呼吸难以控制,脚几乎站不住地。
他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激动,不是喜悦,而是紧张与害怕,因为他清楚,对常霁这样的人来说,敞开心扉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在常霁问他“是否有重生一样的那种回忆”时,他斩钉截铁地否认,是因为他心有不甘的同时,也心怀愧疚,他觉得那样的话既能遮盖住曾经的一切,也能更好地把常霁带走。
他有想过,要不要在一个恰当的时间点告诉常霁,他也重生了,但是他改了,他有学会爱人,所以不要离开他好不好。
但是晚了,来不及了。
是他把自己和他们的感情逼到了死路。
他明明知道,一个谎言的产生注定需要千百万个谎言来掩埋。
可以瞒一辈子吗?池年臻问他自己,可以吗。
此时阳光灿烂,远处孩童的欢笑声明朗轻快,池年臻忽略常霁眼角透着光的泪水,声音发哑,但语气没有犹豫,
“我爱你。”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有骗他。
常霁的电话响了一下,但他现在不想看,他想亲池年臻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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