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六岁的夏天。
妈妈蹲在我跟前，牵着我的手：“晓晓，这是哥哥。跟哥哥打个招呼。”
我有点怯懦，他比我高半头，我不得不抬头望着他。
他皮肤粉嫩嫩的，头发卷曲着，眼睛像黑曜石那般又亮又黑。
他对我扯出一抹笑，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真漂亮。
我这样想着，颤巍巍地伸出手，怯生生地叫：“哥哥，你好。”
“你好呀，弟弟。”
他摸了摸我的手，又用指尖蹭了蹭我的脸。
我更害羞了，拽住妈妈，把头埋在妈妈怀里。
“晓晓怎么这么胆小呢。以后要跟哥哥好好相处呀。”
我听见妈妈含着笑意的声音。
我叫刘晓阳，我的哥哥叫闻觉听。我哥比我大一岁。
我是一个双性人。从外表看我是一个正常的男生，但我的阴茎下却还有一个阴道。
母亲生下我后，父亲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抛弃了我们母子。
我的母亲是一个坚毅刚强的人，她没有因为被抛弃就自怨自艾。她独自一人带着我，去北京打工，养活着我。
她给我取名刘晓阳。“刘”取自于她的姓，“晓阳”的意思是，让世人知晓，我是一个阳刚的男人。
但我却觉得这名字过于可笑，分明是在欲盖弥彰罢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介意我这副双性的身子。
六岁那年，妈妈往家里领了一个男人。男人走近我，把我抱进怀里，用手刮蹭着我的鼻子。
从来没有人这样亲昵地对待我，连妈妈都没有。我对他立即产生了好感。他来了家里好几次，每次都给我带礼物。
晚上妈妈躺在我身边，悄悄问我：“晓晓，喜欢今天来看你的叔叔吗？”
“喜欢。”
“那让他做你爸爸好不好呢？”
“嗯。”
当时的我太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爸爸应该是一个亲切的人，我想让那个叔叔做我亲切的人。
后来，妈妈要和他结婚了。
妈妈结婚那天，他开着车，把一身红衣的妈妈带走了，而我却被留在了外婆家，只有家里的狗陪着我。
我感觉非常孤独，隐隐约约觉得什么事要变了。
第二天，我被接到了新爸爸的家。他的家在A市市中心，不是农村的瓦房，而是小区里的公寓。
他的家要走六层楼梯才能上去。我之前在村里生活，从没有爬过楼梯，我妈也不肯背我走，她从不惯我娇气的毛病。
我爬得气喘吁吁。
然后我就见到了闻觉听。
他站在门口迎接我和妈妈。
我和他都有点害羞，当然还是我更害羞一点。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双手绞着，有点不知所措。
我的新哥哥从他房间里拿出来一个很大的变形金刚放到我旁边。
“给你玩。”
他有点紧张地看着我，又撤出一抹局促的笑。
我能察觉到他的善意，很少会有人这么对我。我对着他回笑，把变形金刚拿到手里，摆弄着它的胳膊。
我和哥哥马上熟络了起来。
我是一个孤独的小孩，他也是一个孤独的小孩。
我们俩凑在一起，正正好。
哥哥是一个很稳重的孩子，我也很听他的话。
虽然他对我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但我不敢告诉他我的秘密。
我记得，母亲结婚的那天早上，她在梳妆台从容地画着妆，我跟外婆家的土狗在她身边乱窜着嬉闹。
突然间，那条狗窜到她身上，撞到了她的胳膊，让她把眉毛描歪了。
她很生气，把狗扔出去，在屋里训斥着我。
我被她一贯训得皮实了，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可她突然话锋一转，蹲在我面前，用锐利的眼睛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