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净净还活着，而又没有逃离虚通的掌握，那这一年来，净净过的是何等备受折磨的日子？
而倘若净净逃离了虚通的掌握，但却那么久了都没有与他们联系——
净净是不愿意再见他们这几个师兄了吗？为什么？
他不知道为何一年前为净净起的卦会突然异常显示空卦，而后又恢复正常，但不管哪个结果，都不是将离所喜闻乐见的。
天已经全黑了，不像城镇那样有夜间灯笼照明的村庄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漫无目的地于黑暗中行走，时而抬头看天上那一颗光芒微弱得就像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的星星，痛苦地低喃：“净净，你到底在哪……”
清风没有回答他，繁星没有理会他，就连偶尔飞过的蝙蝠，也没有多看他半眼。
他于黑暗的路边蹲下身子来，将脸埋进手掌里，一字一句皆是哀伤：“净净，你快回来……”
他不稀罕什么万人之上万岁万万岁，他只要净净一人，此生足矣。
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也那么难，那么难。
师父总说他命犯孤鸾，注定姻缘难成，他并不在意。直到遇上净净，他才知求而不得，果真是世间最痛。
“你说你的感触……已经变得很模糊……”
有若有似无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飘了过来，将离无心聆听，只觉厌烦，起身便走。
“想走的路，还是有点凹凸……放弃了，依附，一切都不在乎……”
歌声依然缥缈得如山间薄雾，令人听不真切，然而将离却浑身一震，蓦然停下了脚步。
“眼看着别人的幸福，还能怎么嫉妒……”
那女子声音脆生生，唱着这般无奈而又悲伤的歌，却一点感情都没有，只如生搬硬背一般。
但将离仍不敢回头。
他听过这首歌……净净唱过！将离双目瞬间濡湿，低低地，近乎无声地接了下去，与那女子合唱出来：“跟不上你的脚步……干脆就说迷了路……”
是净净！一定是净净！
他心跳如鼓，为怕自己幻听，又站在原地听了好大一会儿，这才转身就跑，循着歌声的方向奔去！
…
那是一家再简陋不过的农户，歌声时断时续地从光线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小厅里传出，在这样静谧的夜晚里，让人感觉惬意又温馨。
一双又白又细的手将油灯内的灯芯往上挑了挑，室内光线瞬间不再昏暗，亮了不少。
巧手重新捏起绣具上的细针，专心地绣起未完成的绣品，同时一心两用，改哼另一首歌。
“风在哭……当我走到悬崖停驻……发觉……泪也有温度……”
“生命太短促……痛太清楚……”
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忘记了歌词，片刻后又继续往下唱。
“我不管爱葬身何处……我只求今生今世共度……月已残灯已尽，夜黑人模糊……这一生因为爱你才……哎哟我去！”
她被吓了一大跳，猛地跳了起来，手中绣品一下子惊慌失措扔了出去，“你是谁！”
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良家妇女家中的将离却没有回答她，反而痴痴地看着她的脸。“净净，是你吗，净净。”
女子警惕地盯着眼前好看得过分的男人，不安地往后退几步，“这位公子，你是否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净净。”
“你说你，很孤独，日子过得很辛苦……”将离却轻轻唱了起来，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方才，这首歌，可是你唱的？”
“是……是我又如何……”女子更不安了，“我唱小曲儿又、又不犯法。”
“你是净净。”将离肯定地道。
这首歌除了净净，没有人会唱，他终于找到了她。
他两步奔了过去，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搂入怀里，“净净，是你，真的是你！”
“啊——”
女子尖叫起来，一把推开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飞快一扬，再落下，“啪！”
…
…
将离是带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回到临时借宿的农户里的。
尉迟无梦见他回来先是一愣，后又发现他失魂落魄般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般，这才发现自家大师兄的不妥之处。
他迎了上来，“大师兄，怎么了？发生……啊，大师兄你的脸怎么了？”
不，他一定是眼了，那不可能是巴掌印。
不，那当然也可能是巴掌印，但肯定不是别人打的！不可能，大师兄不可能会被人搧巴掌！绝不可能！
一定是大师兄自己掴的！
因此他痛惜责怪道：“大师兄，我知道你自责，自责自己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回小师妹！但你这样有用吗？你就算掴自己十个巴掌，一百个巴掌，小师妹也不会从天而降啊！你这是何苦！”
将离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呆呆地坐在床沿，捂着火辣辣的脸发愣。
别说尉迟无梦了，就连他自己，都好像在做梦似的，根本回不过神来。
“无梦，我好像……找到净净了。”他喃喃道。
不但找到了，还被她搧了一巴掌。
巴掌声音过于响亮，还惊动了屋子里头的那个老祖母。
那老人家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见家中闯进了陌生男子，也是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过去。
“知儿，这是何人？”
那女子也极害怕，奔过去搂住自家老祖母，“祖母，深更半夜不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意图对我……嘤嘤嘤！”
“净净，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你的大师兄！”将离急了，感觉束手无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虽然眼前这女子长的并不是净净的脸，甚至还会绣，但他仍坚持认为那一定是池净无疑。
不但因为她哼的那首歌，还因为她桌面上放着的那一小碟辣条！
可是，净净似乎不记得自己了！
难道是因为还魂到了其他人身上，所以记忆有所缺失了吗？
想到池净极有可能遭受过的痛苦与无助，将离不由得心中剧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