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铜马
野鹤的尸毒并没有被解开。
它原本只是被尸气染上了几分灰色的瞳眸,如今喝下了她的血后,不但没有恢复正常,那抹灰白反而加速地扩散了。
也就是说,她的血非但不能解尸毒,还能加速尸毒的蔓延!
怎么会这样!
池净傻了眼,想去掰开野鹤的嘴巴看看它到底喝下她的血没有,可是野鹤突然像发羊癫疯般抽搐了起来。
它嘴里痛苦地哼哼着,似乎在极力遏制血液里正翻滚着沸腾着的某些东西。
它想仰天怒吼,想遍地打滚来告诉眼前的人他有多难受。但比起这些,它更想要一个痛快。
它从鼻子里喷出气来,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却无法对池净言说。
池净这才留意到了它的喉部根本没有吞咽的动静…难道野鹤吞不下去?
她迅速伸出手来朝它的喉处摸去,那里一片硬邦邦,比双腿上的肌肉更硬,就像一块石头。
池净顿时懂了!她的血依然可以解毒,但这血若吞不下去,连喉咙都到达不了,更何况是胃!野鹤的脖子早已经肿胀并且硬化,试问液体又如何能快速渗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血液通过不了,下不去,根本没用!
野鹤如此,其他的尸兵也必定如此!这样说来,就算她制作出了血丸子,也成功地往尸兵的喉咙里塞了,尸兵不吞咽下去根本无济于事!
难怪,难怪!池净忆起这一路来,那些尸兵只咬人或马,却不曾喝血或将到嘴的肉吞下…
池净沉吟了一下,用匕首割开野鹤腿上伤口旁边的位置——伤口硬得跟铜皮一块似的,她割不开,只能割它的伤口旁边的腿肉了。
接下来,再以将离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一把将刚刚包扎好的白布扯开,在伤口上抓了一把,那血便再次欢快地流了出来。
她低着眉眼,专心致志地将血滴到野鹤腿上的新伤上。
这样一定可以。
等她的血滴入野鹤的血管里,顺着血管游走全身,所到之处,那些尸毒一定会尽数被她的血吞噬。
然而,她很快再次失声惊呼,“怎么会这样?”
她捏了捏刚才还柔软得任她宰割的那一块皮肤,明明被她滴了血,为何硬化的速度半点也没有缓下来?
她的血…她的血,没有用了吗?池净慌了神,又用力往自己伤口处抓了一把,再次在野鹤皮肤上割开一个新的口子,再度尝试…
一连三次后,她犹如斗败的公鸡般垂下头来,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嘴里只会来来回回地重复那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在最重要的关头里,老天爷选择像收回她预见的异能那样,收回她的血疗伤解毒的异能了吗?
她心里一片片茫然,连将离什么时候轻柔而又无奈地重新把她的手拉过去撒上金创药,都毫无所觉。
“看来虚通这次研制出来的尸毒,是特意针对你。”将离看一眼她手臂上的惨不忍睹的伤口,瞳孔微缩,迅速地重新卷上白布。
这一次,他卷了一层又一层,绝不让她能轻易解下。
“大师兄,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的血失效了?”池净猛然抬头看他,想要在他的眼里找到正确的答案。
“嗯,虚通必定有备而来。”这道士做出来的事一件比一件丧心病狂,已经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衡量他的变态。
池净突然想起被虚通囚禁在山洞里的那些天。
有一天,虚通取了她的血,却没有如往常般趁着新鲜温热喝下去,他将那杯血闻了又闻,脸上一片迷醉。
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会弄脏自己眼睛。因此她别开眼睛,闭目养神。
闭上眼后,她听觉格外灵敏,听见了虚通的自言自语:“真神奇…难道此天下当真没有她解不了的毒么?”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很普通的带着疑惑的一句话,但池净仍听出了他隐藏得极好的那丝狂热。
与其说虚通这个人痴迷道术,不如说他更痴迷于研究天道。他这个人,最正常的一个地方应该就是相信天道的平衡。
有阴就会有阳,有男就会有女,有天上飞的,就必定会有往地里钻的。
他对她的血是迫切需要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她的血被认为是万能的也不为过,解天下毒,解天下蛊,活死人肉白骨,独一无二。
然而,他同样不相信她的血是万能的。
他要找出她的克星来。不仅仅是那种会让她陷入昏迷的药粉,他要找出她的血的克星来!
所以他拿着她的血匆匆离开,那模样,越来越像她在现代时研究所里的那些科学怪物。
所以…虚通真的发现了她的血的克星?并且用在了制作铜尸上?所以,她的血才会对中了尸毒的人失效?
而野鹤之所以还会被尸毒感染得更快,也是因为她的血…它体内原本潜藏着的尸毒感受到了血腥味,会更狂躁着加速醒来,再也无法压制。
池净只觉得被气得阵阵发晕,“野鹤,你撑住,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这世上不可能会有解不开的难题…
此刻,野鹤的瞳仁已经半数变灰。它眼里带着一点点悲意,大口大口地喷着粗气,泪水重新漫上眼底,定定地看着她。
池净读懂了,“你让我给你一个痛快?”
野鹤吃力地点头。
池净眼泪涌了出来,别过了脸不看它,“你想得美,我还没跟牛轲廉争宠成功…你眼里只有他,没有我,我干嘛要帮你…”
“呜呜…连你这老马也来欺负我…”
野鹤仍是那般悲伤地看着她。
“我不管,”池净声音里满满的嫌弃,可脸上涕泪交流的样子却那里有半点嫌弃的影子?“你的肉又不好吃,你死了也做不出什么贡献来,发挥不了余热…”
她知道她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她很喜欢的那位歌手也曾唱过,成千上万个路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可她没想到如今的她竟已经婆婆妈妈得连一匹马的离去都接受不了。
也或许,前些天大杂院那些孩子们的离去,她虽没有哭,但也一直压在心里,如今只是对着这样的野鹤,新悲旧伤一同迸发出来,这才哭得无法自己。
身后,将离点了点地上躺着的人一个穴道,牛轲廉呻吟着醒来。
“谁…谁偷袭我…”
池净没有回头,却明白将离这样做的用意。让它再见牛轲廉最后一眼吧…
野鹤闻声果真朝牛轲廉看了过去,眼里的悲伤褪去,薄泪仍在。
“怎么了?净妹子,羌笛它没事了吗?”牛轲廉甩了甩眩晕的脑子,踉跄着往这边走来。
野鹤收回牛轲廉身上的视线,最后深深地看池净一眼,竟奇迹般站了起来!
牛轲廉大喜,“羌笛你真的好了?”
野鹤却看也不看他,一头往自己倚着的歪脖子树树干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