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温柔的倾泻在漳水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吴广迈步于长城间,心有所动,顿下脚步,抬头看向夜空。
“英雄者,未显之时,若潜龙在渊,但若趁时而动,奋剑而起,便可如飞龙腾空,建下一番功勋伟业。
他轻轻低语。
脑海里是在秋风夜色中,两个男人披着月光共议英雄的场景。
陈胜之死,有阿牛、蒯彻等人安抚,并未在军中掀起大的波澜。
可对吴广来说,实是心潮难宁。
他对陈胜之死早有预料,加之两人相识不长,本不该如此感伤。
可真当听到陈胜战殁的消息,还是不免心情低落。
两人相处,陈胜除了没有听他劝谏改变攻秦之策外,其余事项大多是依吴广的意思来做。
吴广想成婚,陈胜就为他伐柯。
吴广不想去荥阳,陈胜就不勉强。
吴广想攻略河北,陈胜给了他一万人。
就连他带着新婚妻子,文姬母女和侄儿吴冲北上,陈胜也是不在意。
可以说陈胜对他有着很高的信任,更曾言共分天下之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如果听闻陈胜战死,吴广心中没有任何触动,岂非成了铁石心肠的唯利之人。
且除了私人感情外,陈胜之死也不免让他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昔日两人举义,共抗暴秦苛政,可称之为战友,一起面对天下群雄。
陈胜既殁,就只剩下他吴广一人了。
暴秦尚在,齐、魏两国贵族复辟。南边的楚地在短暂混乱后,以项氏为首的旧楚贵族恐怕也会迅速复国。
天下,又将重回贵族的天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就只剩下他吴广来担了。
“阿胜,你安心去吧。”
“我当承吾二人之志向,奋剑而起,为吾等布衣之辈杀出一个未来!”
吴广长吐一口气,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陈胜死后,留在南边的伯兄,还有舒氏的家眷不知所踪,暂时还无消息传来。吴广有所忧虑,但他之前曾与舒勋通信过,劝其要做一些准备,以舒勋的能力想来会安排一些保全的手段。
担忧是无用的,为今之计唯有尽快击破眼前的王离大军才是真正的出路。
吴广看向墙垣外,南方数里,漳水的流量明显比前两个月大了不少。
“君上,世代居住在上游的老人言漳水在六、七月(秦历)时最为汹涌,其水势如山崩,若不进行引导疏散,极易祸乱两岸。但若以人力而蓄水,四月时水量便足以。”
吴广想起了李左车前往上游探查后回来的禀报。
若是汛期以水攻,不仅难控制,秦军必有准备。
唯有在汛期之前进行相应动作,秦军方才无所提防,且水势温和更易操作。
吴广的目光越过漳水,落到远处的黑影上。
“不到一个月了。”
……
“一个月时间,吾等怎就落到了这般境地!”
“今秦军即将到来,吾等该如何是好?”
魏地,临济城。
魏豹五官扭曲,说话声嘶力竭。
整个屋中,上到魏王魏咎,下到周巿、武蒲等魏国将领皆脸色难看。
因为他们这一个月来败的太惨了。
之前章邯南下攻陈,武臣奉陈胜之命前来魏地求援。
刚刚登上君位的魏咎很看重此事,魏豹劝他可以让陈胜先和秦军血拼一场,等到对方绝望时己方再出兵救援,这样做可以报一报他兄弟二人被陈胜软禁不放的那口怒气。
魏咎顾全大局,没有听魏豹之语,命周巿整备军队南下,出兵六万,号称十万,以威慑秦军,好为陈胜减轻压力。
哪知陈胜弃陈县而东撤,等到魏国援军南下时,章邯已经攻破了陈县,都追到泗水郡去了。
周巿与秦将司马夷在砀郡和陈郡交界处对峙交锋,两方互有胜负。
还不等周巿将司马夷这支偏师击败,章邯就在垓下斩杀了楚王陈胜,转身携大胜之威北上。
陈王既死,魏军士气大降,章邯以大军攻击,周巿不敌,连战连退。
接下来便是秦军四面出击,收复砀郡诸城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里,陈留、外黄、睢阳、蒙县等砀郡诸城纷纷失守,各地魏国守军被秦军歼灭。
魏咎见砀郡守不住了,与周巿率残兵三万余人退守东郡南部的临济城,试图凭借城南的济水进行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