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以北,漳水流淌。
宽阔的河面上,正有人扯着嗓门尖叫。
“船漏了!”
“快救!快来救吾等啊!”
一艘小船在河面打着转,上面的兵卒尖声大叫。
旁边几艘船只连忙划过来救援袍泽。
没过多久,空无一人的小船缓缓沉入漳水中,冒出一大串气泡。
王离站在邺城北墙,默默看着远处的沉船一幕,垂在腿侧的双手已紧紧捏成了拳头。
“第几艘了?”
他转头,看向亲信,声音很冷。
郭雍咽了口唾沫:“第四艘了。君侯,吾等大军之前屯兵于上郡,无需渡江河征战,所以军中工匠大多不懂造船,还是等河内那边……”
“这些船只的工匠都杀掉,悬首辕门,以作威慑。再有覆船之事,皆以此论。”
王离面无表情的开口。
郭雍眼皮跳了跳,应了一声,不敢再多说。
杀人并不能疏散王离心头的郁气。
“我从军这么多年,从来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王离牙齿咬得咔咔响。
漳南之地一片空旷,秦军不仅无法征粮征人,连过漳水的桥梁也被吴广尽数捣毁。
王离无法渡河,只能一边催促后方送粮,一边命军中匠人和兵卒抓紧时间造船。
可造船是个技术活。
长城军团主要屯驻于上郡,周围地形多是大漠草原,用不上造船这项技能,军中工匠、兵卒基本都不通此道。
漳南地区的人全被吴广迁移到北边去了,秦军连找渔民、工匠学习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赶鸭子上阵,让军队里的工匠临时摸索研究,这种状态下能造出什么好船?
今日试航,已经是沉了四艘船,就这样的质量真要是运兵渡河,那问题可就大了。
王离也没办法,从河内征调会造船的工匠来这里需要一段时间,他只能靠着杀人作为威慑,借用恐惧来提升工匠的造船水平。
除了造船外,秦军其实还可以在漳水上搭建浮桥,大军渡河会更方便一些。
然而漳水宽阔,想要在这种大河上造出能过军队的浮桥,难度比造船还大,需要从后方调集专业人才,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事情,王离现在想要过河也只能埋着脑袋使劲造船了。
“吴贼迁离漳南的黔首,捣毁桥梁,带离所有船只,就是想凭着漳水来阻挡我吧。哼,些许小计,你又能拖延多久?等我渡过了漳水,再与你好好算账!”
王离对着漳水北岸恨恨开口。
而这一等就是整整五日的时间。
来自敖仓的第一批粮食送抵邺城时,王离才堪堪造够了百艘左右的可用船只。
这时,已经快到一月下旬了。
王离不再拖延,他将抢渡漳水的任务交给了苏角。
“苏将军,你率五千人渡过漳水,为我大军抢下一处阵地!”
“苏角定不负君侯之命。”
苏角当众领命,声音洪亮,转身下去准备渡河事宜。
与叛军隔漳水相望数日时间,秦军上下早憋了一口气,现在正要一鼓作气,渡河剿贼!
……
在秦军行动的时候,漳水北岸的长城上早有吴广的大纛飘扬。
两日前,从邯郸南下的军队就已经接管了长城的防御。
吴广站在高约十米的夯土长城上,眺望着远处河面上的那些小黑点。
那是秦军的船只。
他所在的这段墙垣距离漳水大概有三、四里的样子,中间是一片宽阔的河岸平地。
“秦军选择此处渡河,正是看中这里的平坦地势,欲要抢下此处修建营垒,以接应后续大军。在其立足未稳前,君上可命一将出塞,半渡而击,给王离一个问候。”
李左车献上建议。
他目光炯炯,语气很兴奋。
当年大父李牧就是在这片土地上与秦将王翦对垒交战,并数破秦军。
现在他李左车又将辅佐吴王,与王翦的孙子王离战斗。
有种宿命感。
李左车血液沸腾,这一战他很上心。
吴广瞥了一眼李左车略微发红的脸颊,对其心思略有所知。
“李君所言是也,秦军渡河过来,我自当半渡而击,绝不学那宋襄公。”
吴广转头下令:“让岳成做好出塞准备,将秦军的先锋给我赶下河去!”
岳成率领的五千虎贲,是吴广麾下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一开场就派精兵出战,吴广正是要先声夺人,用绝对的力量打下一场干脆利落的胜仗,以此提振守城兵卒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