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邯郸,正被一股慑人的寒气笼罩。
不只是天寒地冻,更因人心冰凉。
自从王离率秦军渡大河而来,兵锋直指上党,从西边派来求援的使者一日多过一日。
铜鞮陷落,长子被围,襄垣丢失,壶关被秦军攻克……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邯郸。
上党是邯郸西边的屏障。
上党在,则邯郸安。
上党失,邯郸将暴露在秦军兵锋下。
当年秦昭王攻韩,韩国无法抵抗秦军,就给秦赵两国做局,韩王将上党在名义上献给秦国,上党郡守冯亭却将地盘实际给了赵国。
赵国内部不是没有臣子看出接收上党会和秦国血拼一场,但赵国还是收下了,除了贪图上党城邑外,更因为上党若落在秦国手中。秦军将对邯郸有居高临下的俯冲之势,对赵国本土威胁极大,为了国防安全,赵国必须争夺上党之地,长平之战是不得不打。
现在王离兵进上党,赵人都很清楚,上党被秦所据,接下来秦军会顺手夺了河内,打通大河输送线后,将直扑邯郸而来。
这种巨大的威胁下,邯郸人心惶惶,虽有假守舒欣派人宣扬秦赵仇恨和秦军残暴之事,使赵人绝了投秦之心。
可不投秦,心中恐惧也是与日俱增。
吴王大军不在邯郸,若是秦军此时快速攻破上党,连河内都不打了,直接东攻邯郸,他们岂非成为秦军刀下的鱼肉?
自赵地归吴后,赵人们从来没有像这样期盼过一个人。
不管他们是心甘情愿投效吴广,还是表面投效实则内里不屑,所有人都在这一个月无比的想要吴广回来。
这一日,邯郸以北有马蹄轰鸣。
数千铁骑自北道南下,玄甲赤帜,威猛剽悍,在震慑道旁赵人的时候,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安心感。
因为那赤色大旗上,正有显眼的“吴”字飘扬。
“是吴王的骑兵!”
“是吴王率兵回来了,呜呜……吴王终于回来了!”
邯郸赵人这一个月来担惊受怕,对于秦军的恐惧,对于吴广率大军回援的期盼都在这一日爆发出来。
万众狂欢,赵人们扶老携幼箪食壶浆,聚集于邯郸以北的道路旁,迎接他们的王。
数千精骑后,是数百辆威猛的战车,再往后则是一队又一队衣甲整齐,各持矛戟前行的步卒。
旌旗猎猎,兵戈如林。
看着打着赤旗,如长龙般的大军自北而下,赵人们很安心。
吴王回来了,他们就有了主心骨。
吴王回来了,邯郸就安全了。
随着宣信校尉的属下带头高呼。
成千上万的赵人将这一个月以来对秦军的恐惧,对吴广大军的期盼也都以声音宣泄了出来。
“吾等恭迎吴王归来!”
“吴王万年!”
振臂高呼之声响彻邯郸城郊,热情的场面让许多人惊讶。
“那家伙不是城西的王二吗,他以前还对我说赵地当由赵人治,与其被南方楚人统治,还不如扶昔日赵国的王族起来,怎得今日也跟着人来欢迎吴王了?”
享受欢呼的南下兵卒中,黑山惊讶的看着道旁,昔日对吴王感到不满的旧友,竟然也和其他人一样露出狂热的神色。
不过道旁的人群中,也不全是满脸热忱欢迎吴王归来的人。
比如赵歇。
他站在人群中,嘴唇紧紧抿着,看着远处被大军簇拥为万众呼唤的男子,目光很是复杂。
战车上,吴广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邯郸民众如此热情,他一路强行军所受的风尘之苦都值得了。
“王离大军进攻河北,虽是一场危机,但同时也是在襄助于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