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有一种熟悉感,这样的目光,他似乎见过。
他心思一转,立即的回忆起来,在数年前,他还是轻羽营的副将,那一场对于赤戎的仗打的艰辛,大周军损失惨重,他们查到赤戎意欲偷袭,便立即的设下埋伏,在于赤戎军的交战中,轻羽营的另一位副将被杀,那时候他的主将,那个未到桃李年华的将军,便是这般的眼神。
忽然之间这段时间所有关于面前这人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他心中震荡。
可如今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细想,立即的指挥将士作战。
大周军的将士夜以继日疯狂的对於城攻打,於城已经摇摇欲坠。
当胡平川带回李西隅残破的尸身,满身伤疤,无一寸完整的肌肤,在此之前,他熬过多少酷刑,无人敢去想象,那是一个人无法承受的极限。他是凭着什么吊着那一口气。
全军悲痛,淮宁王和胡平川几人全都发现,竟然不见栗蔚云前来。
别人不清楚,他们是知道栗蔚云的身份,她怎么会不来。
淮宁王立即的意识到了不妙,立即的带着高元徵拨给他的亲兵前去寻找。
军中几乎找遍了,均没有栗蔚云的身影。最后在於城门不远见到了那个瘦小孤独的身影。
前方的将士还在厮杀攻城,而她却在后方,远远的看着。
淮宁王让亲兵停下,自己策马上前去。
栗蔚云看着面前的城楼,火光与喊杀中,那好似一个炼狱。
栗蔚云感觉到身边有人来,可是她不想动,不想说话,她脑子很乱,可又感觉一片空白。
淮宁王伸手轻轻的抓着她的手。
栗蔚云顿了许久,目光再次的变的狠厉起来,好似一道道寒气森森的利剑。
“我要亲取娄奇台性命。”她斩钉截铁的说完,调转马头朝军营奔去。
淮宁王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她一直这么呆着,他真的怕她受不住打击,三年前李家的遭遇,她已经受过一次折磨,两年前虞县她再次看着李家的人惨死,如今她有一次的看着最敬爱的兄长在面前惨死。一次次的打击,她的意志怕也是被摧残的快要崩溃。
栗蔚云弃马奔到帐中,军帐外站着无数的将士,神色安然,眼中弄流露悲痛哀伤。帐中的将士均是钢铁一样的汉子,如今却是个个眼眶红红,脸上挂着泪痕。
床榻上的人的血衣还没有换下,栗蔚云走上前,看着那已经残破不堪的衣袍,看着破烂之处露出来的道道血口,她只是觉得心很痛,嘴巴苦苦的,却一点泪都没有,哭不出来。
此时胡平川正在给李西隅清洗面颊,栗蔚云伸手过去,胡平川迟疑了下,将手中的面巾递了过去,甚至起身让了位子。
帐子内的将士也并没有在意,没有谁去在意这合不合理。
洁白的面巾被鲜血染红,她一边擦拭一边看着躺在面前已经毫无气息的青年的容貌。
原本那一张英俊的面庞,右边的半张脸已经毁了,虽然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伤,伤口早就愈合,但是却可以想象当时伤的是多么重,多么的骇人,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眉眼、口鼻、下巴……她仔仔细细的看着,手轻轻的擦拭脸上的血迹,好似轻柔的呵护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生怕稍稍重了些会弄疼面前躺着的人,甚至会惊醒他的安睡。
淮宁王、胡平川和孟青杨几个知晓栗蔚云身份的人,哀伤的同时都在紧紧的盯着栗蔚云。
她的举动太反常了,若是她此刻大哭一场,哪怕是拿着刀枪要重进於城杀人他们都不觉的震惊,可此时她不苦不说话,目光中出了悲凉没有其他复杂的情绪,这反而让他们担忧。
栗蔚云将李西隅的脸颊脖颈都擦拭干净后,便放下已经被鲜血尽染的面巾,开始轻手轻脚的去解开李西隅身上已经残破不能称之为衣袍的破布。
淮宁王几人没有出声,任由其动作,营帐内的其他将士也都无言的看着。
淮宁王将她一个人扶起李西隅有些艰难,便上前帮忙。
一直到帮李西隅清洗过身体,换上干净的大周将士的战袍衣甲,她才站起身,走到床榻前俯身对着榻上的人叩拜。
最后站起身转身便离开营帐,众人此时都诧异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才恍然反应过来,这个小兵的举动有些不合常理,但是淮宁王和胡将军都没有说什么,依着她,必然是另有深意,他们便没有再多想。
自此,栗蔚云便没有再回到营帐内。
五日后於城打破,高元徵率领境安军攻进於城,下令屠城。
虽然身边又蒋衡等几名主将劝说,屠城的种种弊端,高元徵怒道:“所有的后果本帅一人承担。”
境安军的将士因为於城久攻不下,将士死伤惨重,早就满心的仇恨和怒火,加之前几日他们最敬佩的李二将军惨死,境安军的将士进城后,疯狂的掠夺和屠杀。
栗蔚云俘虏一个赤戎兵得知娄奇台的去向城中的府衙,立即的策马而去,淮宁王这几日怕她想不开出事,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此时也带着身后的亲兵前往。
等到了府衙蒋衡也带着士兵赶了过来。
娄奇台在重兵围困之下,突围不出去,最后欲横刀自问。栗蔚云及时的出手,一枪挡开他手中的长刀,将长刀打落。
她也丢下了手中的长枪,欺身上前,腰间的短刀出手,一刀划过娄奇台的手腕,顿时鲜血直流。
蒋衡在旁边有些愕然,娄奇台本就要自刎,这个栗蔚云不是多此一举。他刚要开口,淮宁王道:“让她亲手杀了此人。”
就是娄奇台想死,他知道栗蔚云也不会让他死的这么轻巧。
娄奇台见死前还能有人送到面前,而且陪着她的是淮宁王和大周军的一营主将,这人的身份必然不同,死前若是能够杀了此人,也算是最后对赤戎尽一点忠。
他立即的出手对面前的小兵,他是悍将,驰骋疆场二十年,练的都是硬功夫,何惧怕一个小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