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
老汉掰着手指,一一的算:“他被拖到菜市场砍了脑袋,他夫人,他小子都烧成灰灰了,满府上下三百六十三人,堆成了一座小山坡。”
燕巽一愣:“老人家,你怎么知道是三百六十三人?”
“我去搬的尸体。我跟我儿子,整整搬了十天。都臭了啊。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改行了,专门给人收拾送尸。”
仉端左脸抽了抽,他就说为什么这么臭!感情是死人味!
他对云无渡挤眉弄眼,但云无渡全无反应。
当年,赤牙山,云无渡也闻过自己身上伤口糜烂的味道,也闻过京都泔水水道的味道。
不过是死人味道。每个人终有散发这种气味的日子。人死之后,尚且能留下一抹气味,也算是人生最后的告别了。
燕巽心想再问也问不出更深的了,这事听起来似乎与“失窃案“无关:“老人家,这户丞相叫什么名字?”
“他姓云,我们都叫他云二。哦,他夫人,我倒是听过有人叫他夫人名字,叫……什么程蜜林?”
程宓龄?
云无渡脚步一顿,抬起眼看向老汉,正欲往前一问究竟,却听见旁边一声失态的大喊,不禁侧目看去。
“程宓龄!?”程青放猛地上前一步,抓着老汉的肩膀,失声大喊,“她叫程宓龄?”
老汉唬了一跳,他三个孙子紧张地围上来,程青放焦急地比划:“和我一样高,留着一头黛青色的长发,有一根白玉簪子,都插在这边……左边发髻上,平日里不爱笑,但人看着很温柔,右眼眼尾有一颗痣。”
“哎?哎哎哎,是了是了,就是这样的。”老汉连连点头。
程青放失魂落魄后撤了一步:“你说她是程宓龄?”
“哎,是啊,你认得她?”老汉上下打量程青放,“你是她什么人?”
程青放艰难启齿:“我是她……弟弟。”
“哎呀,她这……”老汉那张肉疤模糊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怜悯,“你来晚啦。”
程青放轻声道:“她死了?”
老汉还没回答,程青放自言自语摇头。
“是啊……是啊……她也是该死了。”程青放潸然泪下,泪光在火光里熠熠发光,“我知道的,我明明知道的……她那盏长明灯,早就熄了啊!”
云无渡站在一步之外,火把的光正正好照亮了他的鞋面,可他的脸却隐没在黑夜中,水波不兴,平静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