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时机不对的求婚,最后还是以成功告终。时隔两个多月,两人在暑假的时候飞往国外,为了领结婚证。
在酒店倒了两天时差,领证的那一天来了。
除了出具结婚证明,那还会提供个简单的仪式。大概就是在草坪上,由牧师、合唱班以及乐队见证着两个人宣读誓言,互相交换戒指。
问题就出在了这个仪式上。
乐队的小提琴手迟到了半小时,而且迟到的时间还有继续延长下去的可能性——小号手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也没接。
“抱歉,先生,米尔他家住在隔壁镇,我现在就开车去找他。”小号手有双褐色的大眼睛,他急得不行,眼巴巴地望着裴叙。
裴叙的英文还可以,说得很流畅:“没关系,还有备选人员吗?可不能同时失去两个乐手啊。”
谢晋宁的英语也不赖,“你们还认识会演奏小提琴的人吗?”
钢琴手举了举手,“我知道,绿袖子中学的法文老师米歇尔小姐会。”
“好吧,可以邀请她来帮忙吗?”
“当然,我给她打电话。”
米歇尔小姐表示自己刚好有时间,她很愿意帮忙,会在二十分钟之后来到这里。
裴叙抽空去了躺洗手间,洗手池是露天的。他对着镜子整理着头发和衣领,镜子里还映着花园里的美好景象。
白蔷薇花盛开在绿油油的枝叶间,花瓣细嫩洁白,零星星地点缀在碧绿湖泊中。
裴叙走过去看,还隔着蔷薇花几米,他就拿出手机,准备给花拍照。
花丛转角处有个台阶,是片阴凉地。出乎裴叙意料的是,谢晋宁坐在那里,好像在想什么,入了神,连他走过去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
谢晋宁被吓了一跳,他略带迟钝地抬起头,看见裴叙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我……”谢晋宁只说出一个字就没有再继续说话,他垂着头,情绪好像有些不稳定。
裴叙看出他的反常,说:“不舒服?”
“我没事,坐一会就好了。”谢晋宁说。
裴叙站在谢晋宁对面,他没再说话,在谢晋宁身边就地坐了下来,然后把谢晋宁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没关系的,晋宁,今天不想的话,明天、后天、明年,任何一个时间段都可以。”
裴叙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他能从谢晋宁这几天坐立不安、时而兴奋时而低落的状况中推测出些事情来。
“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问题没有解决,那就等解决了再结,也不迟。”
裴叙笑了笑,他伸手把自己的领带扯松,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不安也没关系,害怕也没什么,这些都不是坏事。就当是来度假好了。”
一阵风刮过,旁边的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谢晋宁被吹得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裴叙的手已经来到跟前了——裴叙帮他细心地理头发,还帮他拿掉落在发丝上的枯叶子。
裴叙温柔得他要落泪了。谢晋宁喉咙发紧,他忍不住哑着声音说:“我一直都很想跟你结婚。但是,我从小生长的家庭……我没有接触过幸福婚姻的样本。”
谢晋宁的手慢慢按住了自己的前胸,艰涩道:“我这里有个洞,怎么都填不满。裴叙,我害怕我给不了你幸福的婚姻。”
裴叙低头想了想,他的手慢慢举起,放在谢晋宁的脖颈处,“你今年是二十六岁,人生只过去了四分之一,说不定以后人类平均寿命会延长,这段时间占的比例更少。”
“如果今年就嫁给我的话,接下来四分之三的人生,我会努力让我们两个幸福的。等以后我们两个变成老爷爷,再回过头来看,之前的时间就很短了。”
“人生不是还很长吗?为什么要预设呢。”
裴叙笑道:“而且,我觉得我已经幸福好几年了,你不觉得吗?”
绿袖子中学的米歇尔小姐到了,提前了五分钟。那是个褐色头发,碧绿眼眸的美丽小姐。她技巧娴熟天赋极佳,跟乐队合奏彩排了一遍,就表示可以了。
仪式开始。
在很多年以后,谢晋宁依然会想到那个炎热得让他心跳过载的午后。
干净的清澈的天,他跟裴叙穿着同样款式的婚礼西服,在草坪上,在一群陌生但友好的人面前,互相念着誓言。
谢晋宁自觉自己的誓词太笨拙,不过裴叙好像很喜欢。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裴叙的誓词。
——“第一次见面,是初中入学的下午。你坐在靠门的最后那个座位,你看着窗外整整一个下午。从那时候算起,我们已经认识十二年了吧。
……
晋宁,在我可以预知到的未来里面,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酒店的双人大床是木制的,原料应该是很好的木头,可以闻到淡淡的植物清香。
床的质量很好,但要是动作得狠了,也会发出那种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