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顾令寒的镇定气闲所感染,顾时寒情绪慢慢回缓,心脏从嗓子眼回到胸腔,幽幽说:“啥时候才轮到我们啊……”
“应该快了。”顾时寒环视一圈:“还有两个。大概9点左右就到我们了,11点前应该能回到家。”
不至于到子时鬼门开的时候,顾时寒松了口气。既然开始说话了,顾时寒不想在回归缄默,问:“你说,我们上的香烧的钱爸爸真的能收到吗?世界上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吗?”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真的有鬼吗?但这个问题在现在这个地方,他不敢直接说出来。
他和大部分人一样,都是无神论者,都相信着科学,没有宗教信仰,但又不可免避讳着各种,有点迷信。
“谁知道呢,信则有不信则无。”
顾令寒回答得很官方,然后沉默,就在顾时寒默认话题终结的时候,他又说:“这一切不都是为活人服务的吗?守灵送葬不过是为了给活人接受事实的缓冲时间和主动向死者告别的机会,了却遗憾;
哭丧是让家属的悲痛有一次光明正大宣泄的机会,从此以后就得一个人悄悄忍着,免得让其他人尴尬;极乐世界的存在,是为了麻痹宽慰活人,削减悔恨和愧疚,‘逝者成神或登上极乐’的想法可以让活着的人稍微解脱一些。”
顾令寒联想起这几天的种种,嗤笑一声,说出的文字冰冷无情:“逝者喜不喜欢、接不接受活人不知道,这也不重要,活着的人觉得好就行。
因为死人没有发言权。如果哪天死者突然开口发表意见了,我想应该没有人会高兴并接受吧?”
顾时寒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本能地不认同,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呆呆地看着顾令寒的侧脸,后者侧脸线条冷峻凌厉,像是一把出鞘的剑,与他所说的话如出一辙的刺人。
有感而发的顾令寒还不打算结束,转头与顾时寒四目对视说:“人都是趋利自私变化无常的。看看李鸣,父亲多年的老兄弟,一朝形同陌路;再看看那些亲戚长辈,他们会帮我们,也会视我们为讨债鬼,恨不得撇清关系,还可以在之后若无其事地来帮我们收拾残局,更能毫无负担地将丧事当成社交机会,互相笼络交流,增进关系。”
“你,要表达什么?”
顾时寒被顾令寒牢牢锁定着,他语气平静语速平缓,显然不是在抱怨。
因为他是斜靠着的,所以头微仰着才能与顾令寒对视。后者自上而下可以完整看清他修长纤细的脖颈,肌肤白花花的透着孱弱,青色静脉若隐若现,仿佛一折即断。
“我想说,你不用在意那么多世俗的看法。没有必要要求自己多承担责任、告诫自己长者多劳。虽然有‘长兄如父’‘关爱幼小’的说法,但这只是一种单方面的要求,一种刻板印象,一种道德绑架不是吗?
你是哥哥,但作为兄弟,我们是平等的,何况我们还年龄相仿,你根本不必逼着自己要撑起一片天,遇事应该想的是,我们该如何一起面对。不是吗?”
顾令寒用低沉的声音循循善诱,不给顾时寒思考的时间,步步为营步步深入,之前是平淡的语气,缓慢的语速,现在逐渐快起来,多了情绪起伏,还染上蛊惑的味道:
“你自己在强调自己是哥哥,借此发号施令,也因此严厉要求自己。可哥哥这个身份其实并没有附带着这么多的要求,实际上我们彼此独立,而你先入为主难以自拔,心心念念地想发挥自己的作用。”
“可你又忘了,要让自己的作用最大化,你应该去干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你最得心应手的事情是什么呢?是学习。
所以,应该回归校园的不是我而是你。我比你更会社交,更有力气,更会一些实践技能,你一直比我更适合学校,更会读书,更得老师喜爱。你的未来才是我们家的未来,是你一直在对调角色,在走偏。”
顾时寒完全被摄住,恐惧害怕被抛掷九霄云外,怔怔地看着顾令寒,脑子里是一滩被搅浑的水,迷迷糊糊的。
原来,不是叛逆,不是厌学,顾令寒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是,择优选择,物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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