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自然是不方便打这类电话的,心里焦急的顾时寒难得选择打车回家。
顾不上淘米煮饭,顾时寒直接打电话给李鸣:“喂,是李叔吗?”
“是大寒,吃饭了吗?”
李鸣声音平稳平缓,与他所为的事情完全联系不起来。顾时寒看了一眼一边正襟危坐的顾令寒,竭力平静地说:“还没。今天我打这个电话,是想问一下,您是不是给我父亲办理了出院手续”
对方沉默,顾时寒忍不住屏息,静待下文。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带着刺,久到顾时寒以为对方要挂掉电话时,李鸣才叹息着开口:“大寒啊,你放过我吧,我真的负担不起这医药费。算李叔跪下来求你了,你父亲现在这情况真的看不出一点儿希望,就是一个烧钱无底洞!我也有家庭,有老婆孩子要养活,你体谅体谅我吧。”
“你有负担我当然理解,可是这医药费也没说完全让你付啊,我们家不是出了大头吗?医院那些欠账可还明细着呢。可你擅自办理出院手续就说不过去了吧?”
李鸣苦苦哀求:“医院那里都欠了近七万多了,也不给再赊账了,出院是早晚的事!而且你们家挣钱的就是你父亲,现在你们两个小孩子能顶什么用!李叔也不想干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可实在是撑不住了。看在我们家多年交情和我儿子小李的面子上,放弃吧。冤有头债有主,撞你父亲的也不是我,你去找他们吧,放过我。”
“你有儿子有家庭,将心比心……”你想过我和令寒为人子的感受吗?
未说完的话淹没在电话挂断的“嘟嘟嘟”声中。
见顾时寒挂了电话,失魂落魄的模样,顾令寒问:“怎么样?什么意思?”
“他不想担责任,觉得没希望没必要了。”顾时寒组织不好妥善语言,清秀脸上满满是愠怒。
“我上他家找他去!”顾令寒火爆脾气,拔腿就要出门:“爸是在为他工作的时候出的事,是算工伤的!他的责任逃不掉!”
“你先等等!”顾时寒忙抓着他的手,说:“现在当务之急是筹钱。”他不甚自信地说:“我再打电话给其他亲戚们吧。”
“行吧。”顾令寒继续忍耐,补充一句:“开免提。”
顾时寒对着通讯薄再次拨打电话,接通后伸着脖子对电话喊:“喂,是大伯吗?”
电话里憨厚男音操着一口方言:“哎,是时寒,怎么有闲暇给大伯打电话啊?”
“没什么事,就想问问您们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爷爷奶奶精神可好?”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我们身子骨都硬朗着呢,你爷爷前几天还下地种菜呢。”
两人来回聊着,顾时寒不好意思直接切入重点,在顾令寒面露不耐时,大伯终于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样啊?你父亲情况好点了吗?”
“我父亲出院了,医院欠款太多,住不下去了。”
对方不说话,顾时寒觉得意图已经被知晓了,试探地问:“大伯,您能不能再借我们家点?”
对方沉吟许久,为难说:“时寒啊,不是大伯不想帮你,只是大伯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就是一种地的,前年刚建了间小房子,手头也没几个钱,之前借你们的也都是牙缝里扣下来的。”
顾时寒强颜欢笑说:“大伯,我明白的,那我在去问问别人,打扰了。”
这还是为人很平和态度很好的,有的听到借钱就直接挂断了,有的连接都没接。
“没钱没钱!你们家自己在城镇里住着,哪还有向我们借钱的道理?”
“我借钱给你们,你们还得起吗?或者救得活三弟吗?只要你们说还得起,或者肯定他能醒过来,我倾家荡产都借你们!”
“平时没见你们多亲,出了事打了两个电话都是借钱,几个意思啊?”
后来顾时寒已经没有气愤的情绪,最剩下绵绵无尽的哀伤与悲凉,每挂断一个电话他感觉自己的身心就冷凉一分,心脏砰砰砰地跳,阵阵麻痹感如潮涌,针扎一般,从咯吱窝泛散到全身。
顾时寒脑子一片混沌,按键的手都是颤抖的,颤巍巍地要打下一个电话。
看不下去的顾令寒一把抢过话柄,喝道:“别打了!”
顾时寒顾不上顾令寒沉如水的面容下一触即发的火山岩浆,身体和声音都哆嗦着,像是触电一般:“小寒,我怎么忽然觉得好冷,身上麻麻的,有点没知觉了……”
顾令寒骇得将人揽入怀里,直接环抱住他,一手环腰抱着一手抚着他后脑勺,微凉颤抖的身体似乎极度恐惧着什么,令顾令寒发自内心的心疼,自责自己亦是无能,柔声说:“没事的没事的,还有我。”
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依赖,反而可以激发一个人的软弱与无助。
顾时寒的情绪终于决堤,所有伪装统统溃散,泪如泉涌,紧紧回抱着顾令寒,下巴搁在他结实的宽肩上,放肆地哭泣着抽噎着,像个孩子。
这一刻,他们的世界一片空白,只有彼此,在相拥中,他们融为一起。他们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彼此于自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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