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辰今天可以说是尿神附体了,早晨上课差点迟到,课上溜号被专业课教授抓了个正着,食堂吃饭就他吃到了头发,他去找颠勺阿姨,被人家理直气壮的以,小伙子你这头发这么长,说不定是你自己的呢,别诬陷阿姨啊,给堵了回来。
“我头发是暗粉色的姐!您这碗里的是黑色啊。”万辰捏着手里那根头发,感觉有些生理不适:“而且这也太--长了吧!还带着卷呢!”
“哎哟,阿姨年纪大了,我看不出来。”颠勺阿姨想赶紧把这个看上去还挺温和,却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伙子赶走:“旁边还有别的同学要点呢啊,别挡住人了小伙子。”
樊哲实在不忍心,将自己的面条推给了他:“行了,别上火了。”
“不吃了,有点恶心。”万辰拍了拍胸口,又自虐的回味了一下那根黑长的头发丝从嘴里拽出老长的感觉。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他们回来收拾宿舍楼下晒的被褥时,发现刚洗好的床单被人踩了好几个大脚印子,而一旁樊哲的被子白白净净,一尘不染。
谁这么缺德啊!!
其实他们宿舍也有阳台,但那点地方实在是不够四个人一起晾衣袜,而且他有点小洁癖,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衣架子,他以为偷偷把东西挂在楼下小凉亭的杆子上不会有人注意,也不知哪个大晚上偷着约会的小情侣把他床单当裹脚布了!
气死了,气的牙痒痒,主要还是单身狗的心里在作祟。
万辰抱着床单被罩愤愤的走到电梯门口,怀里一大坨的东西显得他本就不怎么高的身形更加单薄了,樊哲凑上去接住一半,两人并肩站在电梯口,电梯门一开,一群穿着篮球服的男生就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又无意踩了万辰拖到了地上的床单一脚,可谓是,锦上添花,了。
“啊,对不起。”男生对着万辰那张有些生无可恋的小白脸,不好意思的道了歉。
“没关系。”万辰礼貌回应,他向上颠了颠怀里的床上用品,偏着脑袋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充斥着他的鼻尖,让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他虽是个gay,可他并不怎么喜欢男人身上原始的汗臭味,他喜欢那种干净清爽,把他搂在怀里能让他感觉到享受的男人香水味,沐浴露味或是爽肤水味。
但他们央美男宿舍出产的男性,尤其是隔壁工业学系和建筑学系的男同胞们,别说不修边幅了,能守住头发就不错了。他们戏剧与影视学系和工业学系是挨着的,左侧是他们的宿舍楼,右侧是工业设计的宿舍楼,四个电梯都是共用的,男生们啊,喜欢课余在操场和篮球场挥洒一下青春汗水,情有可原,所以电梯里这种味他规避不了。
两人回到宿舍时,其他两个已经早早躺在床上了。
“怎么跑这么快?都不和我们一起吃个饭。”樊哲将被罩放下,问道。
叶梓盛从床帘里探出头来,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们夫妻俩天天恩爱的不行,谁要给你们当电灯泡。”
“你知道什么叫电灯泡吗?”万辰也放下被褥,对他露出了小虎牙:“就是你俩生生把我们两个人的床位挤成了对角线。”
“啧!”叶梓盛皱起眉头:“干嘛啊,跟我睡对面委屈你了呗,老许,万辰说不想跟你睡对床,他嫌我们挡住他看老樊了。”
许启源也探出头,故作忧愁的叹了口气:“那真是委屈你们这对鸳鸯了。”
樊哲轻笑了一下,爬上床铺起了床单:“辰子,你干嘛去?”
“我得把这几个大脚印洗洗,一会弄不掉了。”万辰没功夫跟这几位舍友斗嘴了,他赶忙把脏了的床单又洗了洗,就着湿了好几大块的水印子就这么铺上了床,好在已经五月下旬了,北京又热又干燥,他午睡的这一小会功夫,床单也跟着一起干了。
下午是他最喜欢的绘画雕塑课,他虽然是动画设计专业,但也有纸绘素描等基础课,比起板绘上作画,对着一堆ps,fsh,maya等电脑软件,和页面上繁杂的制作工具,他更喜欢拿着一支笔,对着一张白纸在上面挥洒自如,听着画笔在纸张上沙沙作响的感觉。这种感觉更像是他自己在创作,而非是电脑在后面帮助。
所以课余时间,他大多数时间会到学校池塘的凉亭中,抱着画板进行写生,他大一的时候就将头发染成了暗粉色,并且留着一头有层次的中长发,可以扎起来那种长度,头发是他自己剪的,该说不说他这剪发水平能超越大多数tony老师,从耳后到脖子根由短渐长、一路下来层次分明,用卷发棒微卷一下发尾,能卷出向外微翻的小梨花,这都是他自己捯饬出来的,平日里喜欢戴着一副金丝无片的眼睛框,一副十足艺术家的气派,但如果问起他为什么干脆不选择美术学或者绘画专业,他会推推眼镜一本正经的告诉你:动画专业更好找工作,一点点吧。
开玩笑,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他很现实的。
他们艺术生都有自己的小怪癖,万辰是典型的大眼睛双眼皮、长了双所有人见到都会夸赞是上帝恩赐的那种桃花眼,可万辰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眼睛,他觉得他这样一双眼睛太过招摇,而招摇惹人对他来讲恰恰就意味着“庸脂俗粉”、他认为艺术家最重要的是气质和内涵,而并非外表,他不喜欢人们在见他第一眼时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眼睛他的脸上,而不是被他的气质和能力所吸引的这种感觉,所以他要把这双坏他事的罪魁祸首困住,不让它惹是生非。
最开始戴眼镜框是因为他享受他这双让人赞叹的双眼被禁锢在条框中,就像是一个羽翼丰满的天使被迫囚禁在囚笼里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种掺杂着一丝猎奇的想法是不是有些病态、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他戴上镜框时简直气质爆炸、显得他很有艺术天分那个味儿。
越到最后越单纯因为,他习惯了,拿不下来罢了,这镜框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哪天不戴这玩意,他都觉得鼻梁上少了点什么,特别不自在,甚至不敢直视别人眼睛了。
这就是肖申克体制化效应吧。
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央美这栋历史悠久闻名中外的高等学府也一瞬间透出了一丝懒洋洋的情调,周围的人随着教授的离开也轰然散去,哼着歌的,大声笑的,勾肩搭背的,30多个人的绘画大教室瞬间只剩下两个人,万辰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他挺立的鼻尖上无意中蹭到了画板上的颜料。
樊哲整理好画袋,将自己几天来的大作小心翼翼的收回画夹里,站起身朝万辰走来。
“哟,可以啊。”他微微侧身,看着万辰的画稿。
那是一张风景图,波光粼粼的湖水上,驾着一座很有年代感的石桥,粗壮的圆柱深深的插进湖底,由近到远,由线呈点,泛着微波的湖面上倒映着随风荡漾中变化多端的桥影,远处只有零星的山峰,蔚蓝的天和碧波荡漾的水完美呈现了水天相接一词,夕阳在另一头所渲染出的点点金色云朵,为这片略显单调的蓝锦上添花的将它点缀了一番。
清幽静谧,晴空碧波,与天相连。
蓝色代表阴郁,却能让人安静,万辰很喜欢画这类水彩画。
“咱家那边有这座桥?”樊哲看着万辰问道。
“没有。”万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脑内自产物。”
“还没想好取啥名?”
“我文字造诣不行,哪天让中文班的学姐给我想一想。”万辰思索了一下,又道:“如果真有这地方,以后我死了不用买棺材,就把我骨灰扬在这里,与天合一,老樊,我要是到老都找不到对象,这活就交给你了,给我订个贵一点的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