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迷迷糊糊醒来时,她正被人拖着走。
黑魆魆的小路上看不见旁边人的面容,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旁边。她头晕目眩,呼吸间胸腔剧痛,后背肌肉更是一扯一扯的疼。拖着她的人显然毫无怜悯,强行扯着胳膊在地上滚,她就是这么被痛醒的。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她的声音艰涩,因为疼痛而音量很小,即使有人凑近了,也很难听清她的呓语。
因此也没有人回答。
是了,她迟钝的头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之前自己似乎做了件了不得的事。
她把剪刀插进了“阿泰”的眼睛里。在他把她从床底拖出来的时候。
还把另一个人的胳膊划伤了。
鲜血飞溅的,那两个男人就在屋里哀嚎痛叫,声音比她当初还大,震得房梁都簌簌落灰了。
一想到那两个男人受了伤在地上嚎叫打滚的狼狈模样,她连痛也不觉得了,低低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鬼魅般的笑声在小路上飘荡,空气里无端有些瘆人。拖着她的人显然也有些惊悚,脚步更快了。
她被拖进了一处院子正中间,身体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震响。
“奶奶,人带到了。”有人低声说。
过了一会儿才从里屋出来个中年女人道,“带进来吧。”
阿珍又被拖进房中按倒,膝盖咚的一下跪在地上,疼的她身体一僵,咬牙忍住。
室内一片安静,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她伏在地上微微抬起头。
堂中正前方坐着常大人,神色自若品着茶;左侧坐着瘦削中年男人,正是茂叔,旁边站着一个仆从;右侧坐着夫人,旁边畏缩着管事老嬷嬷,身后一个女管事。
屋内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在看她,都默不作声的沉默着,仿佛在默默等待什么。
寂静在屋内盘萦不去,逐渐膨胀如沉重的大石从肩头压下来,在一点点压垮她。
胸肺连同后背忽然剧烈疼痛起来,阿珍终究忍耐不住这一阵阵刺痛,猛地大声咳嗽起来。长久的寂静忽然被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打破,让人忍不住皱眉看向地上的女人。
她如今的样子着实不得体。头发散乱衣服松垮,粗布衣服上破了几处,满身裹着灰和土,还有几道发了黑的血痕在横在胸前腰上,衬得像是滚地烂泥一般难看。
跪在地上咳的身体都在抖,血沫一道道溅在地上,显出触目惊心的深红色。
“咳咳咳咳………!”
她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身体逐渐适应了疼痛,连同发胀的脑袋都渐渐清醒了。
我要死了……
她在一片寂静中意识到了。寒冷从膝盖攀爬上来,浸透了每一根骨头。一想到即将死亡,她的心里凄凉却多过恐惧。
这短短十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呢?人如同虫豕被人用脚任意磋磨,离开时只留下一摊污浊血肉,到不了晚上就风干了。
实在可悲。
她忍住疼痛垂着头,和这房间里的众人一样,陷入死一样的安静中。
门帘忽然掀开了,两个人静悄悄进来站在她旁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茂叔就语气急促问,“怎么样?”
阿珍看着旁边两双布鞋,默默跪在那里。
大夫略显沧桑的声音顿了一顿,慢慢道,“大人,两位年轻人的伤势都不轻。伤了胳膊的那个,虽皮肉绽开深可见骨,只要抹上疮药包扎好,修养数月即可;但伤了眼睛的那位,因利刃穿透眼睛深入颅骨,卡死在里面,恐怕拔出时顷刻毙命,故不敢妄动,只能服些减轻疼痛的药丸,其余……唉!”
“什么!”茂叔怒叫,“那岂不是要我侄儿白白等死!”
老者摆了摆手,摇头不语,向上首一作揖,便匆匆告辞了。
室内再次恢复寂静,半晌没人再说话,只有茂叔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猛地跳起来一脚踹向地上跪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