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竟是突然震颤起来，罗肖本以为是女人施压的缘故，可她那慌不择地的声线却像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后知后觉地扭头，罗肖看到小孩波澜不惊的瞳孔的那一刻，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出于身后人的反抗。
盛慕的噩梦，终是要他来打破的。
“慕慕，你不想要妈妈吗？你不是很孤独吗？留在这里陪我好吗？”女人的面容再次变得富有血色，像是为了蛊惑人而幻化成型的妖怪，一步步走来。
小孩摇头，抱紧了罗肖，缓缓退步。
“我不要”
我不想在做被你支配利用的人偶，我不想在言听计从当一个乖孩子。
言语似是一记重击，打破了黑水里的沉浸，击碎了海市蜃楼的幻境，脚底的红毯被搅动似的，呈螺旋状变为黑洞，吸食着周围的一切。
罗肖被小孩抱着，倒步逃离了这片即将被黑洞吸食的区域，迷宫般的走廊在小孩的步伐下变得单一，最终通向了那扇让人望而生怯的大门。
门的背后会是什么，罗肖不得而知，可小孩的反抗却让他的心情犹如暴雨后的晴霁，有了丝欣慰，鼓励地点了点他的鼻尖。
你做得对。
小孩看懂了，噙着泪的眸子弯弯，像是明晃晃的月牙，美得不可方物，触动了罗肖未曾记起的回忆，与一个雪夜重合。
大雪，冻僵的身体，小孩，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一切都还没有聚合成型，就被雾蒙蒙的屏障打散，罗肖摇了摇脑袋，止住了发疼的神经，云雾般的记忆便再也捕捉不到了。
现在最紧要的也不是这个，眼看着拧动门把，尘封已久的大门终于被人开启，吱呀声刚一响起，古钟便失常的当当作响，像是故障后的警钟，罗肖出了一身冷汗，就在这时，身后伸来一只惨败的手紧紧攥住了小孩瘦巴巴的胳膊，伴随着木材断裂的声音，被人抛了出去，脱离的怀抱。
摔了一跤，还没感受到疼痛，罗肖就拄着胳膊站起身，慌不择带的去够人，却真的让他抓住了什么。
冰冷的，骨骼分明的来自成年人的手掌。罗肖抬头去看，对上了“盛慕”的脸，准确来说是盛慕的躯壳。
“你要带我走吗？”
罗肖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实感太强，定睛一看，自己的身体竟是又变回来了。
在场的除了被甩在地上的小孩，都没对罗肖能变成人这件事感到吃惊。
女人咧嘴笑了，眼神贪婪的盯向罗肖的左腿，招招手，“盛慕”乖乖的走到了她的身边，任凭她掐住脖颈，“你要出去就得选一个”
罗肖毫不犹疑的弯身穿过小孩的膝弯把他抱了起来，没有给那个虚假的躯壳一个眼神，也没看到那双眸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女人懂他的意思，尖锐的指甲掐着入肉里，血珠溢出染红了女人白漆般的手指，“我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了这个机会，做了那么多人偶，才真正完成了这一副躯壳。”
“即使你带走了残次品，他终会回到我身边。”
“你，带不走他的灵魂”
又是这句话，脚步一顿，罗肖垂眸看着小孩木质纹路的面颊，恍惚间想起那些被火舌吞噬的无脸人偶。
那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分明在向他求救。扪心自问，罗肖听到了他们的挣扎，他们的痛苦，可他却没有当回事，任由那可怜的魂体烧灼而死，在烈焰中流泪。
女人口中的“残次品”他们都是曾经的盛慕，那些会哭会笑会调皮的情绪，被他最亲的亲人，一一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