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昏沉的灯光驱散了潜伏的一些恐怖因素,罗肖没有掉以轻心,瞧瞧打量着盛慕的侧脸。
盛慕似有所觉,扭头看来,露出一个有些别扭的微笑。
活得,罗肖心里有了准。
遇到同伴,稍有慰藉,罗肖上前几步,手还没拍到肩膀,却从梳妆镜里看到了自己人形的模样。
心下一惊,罗肖摸摸身体,胳膊是胳膊,脸时脸,腹肌也梆硬。
他...他变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好事榨晕了罗肖,但现在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必须得逃离这个鬼地方。
蹙着眉头,罗肖警戒得盯着窗外,过渡的奔跑导致嗓音变得低沉暗哑,“我们必须逃出去。”
面前的人垂着的脑袋,没抬头,从罗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勾起的唇角。
他像是很在意罗肖的伤口,竟是直接蹲下身,冰凉的指腹擦去伤口处的血迹,悄声问:“疼吗?”
触碰的地方被凉出一片小疙瘩,罗肖后退一步,刚打算说没事,那两个被指甲生生挖出来的血窟窿就被冰冷的软唇附上。
“你干嘛!”
罗肖附身抓住他的发顶,扯却扯不懂,
“你好像很痛”
他没抬头,舔舐吮吸的地方像是有股电流顺着脊柱直冲脑髓。
“你...”罗肖喉结滚动,神奇的是伤口真的不疼了,可是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生,又随着那双唇的吮吸而流逝。
不对劲!伤口明显在被牙齿啃食,罗肖一把推开眼前的人,这回没再收着力,抓着头发一扯,愣了。
从被血晕开的嘴唇处开始,周围的一切都褪了色变得惨白,唯有那殷红的嘴唇艳的刺眼,同样染血似的眸里,已经不再掩饰他的垂涎。——饿。
后背便爬上一层冷意,罗肖顿时寒毛直竖,他这才发现掌心的肌肤没有丝毫温度,冷冰冰的,像是没有生机的躯壳。
那双薄唇翕合,吐出的话语却像是催眠的咒语。
“别走好不好”
“我不要一个人”
“我会乖的”
“我们融为一体好不好”
“这样...”
“就再也不会痛了。”
罗肖猛的起身,后退几步,头也不回转身就跑,假的,又上当了!这都第二次了,下一次等待他的又是什么,肯定又是奔着命来的,妈的。
蒙头往前跑,罗肖陷入沉思,没注意到变化的走廊,猛的撞上了一双小腿。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嗓音,又是一句没事了,神经被触动,潮绪奔涌而来。那晚被人活埋的梦逐渐拼凑在一起,定格在小孩的脸上,呆板机制的眼睛和身后的心跳声,像是两个不相融的东西,矛盾的缝合在一起。
罗肖从那玻璃球似的眸里,看到狗的形态。
他又变回来了。
“乖乖”
甜腻的女音紧跟其后,小孩箍得罗肖更紧,短小的胳膊罩不住他的整个身子,但罗肖能看出他不想让女人发现自己。
鬼地方果然没什么正常人,可饶是罗肖做好心理准备也被女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死人一般灰白可怖的脸上,唯一鲜明的颜色就是那涂的红艳的双唇,像是喰过人,沾了血。深凹的眼皮里像是没有眼球,可泪水却一直从阖着的眼眶里流下。
罗肖已经尽量缩小了存在感,却还是躲不过那股阴冷的气息。锋利尖锐的长指甲剐蹭着上他的眼皮,女人咯咯的笑着,嘶哑难听的嗓子像是破旧的风箱,“把它给我好不好?妈妈给你做个新眼睛。”
梦境戛然而止,柔和的阳光投射在客厅的一角,驱散了噩梦的阴霾。后劲过大,罗肖惊魂未定,性命堪忧的过于真实,怎么想也不是普通的梦魇,不过终是离开了那鬼地方。
猛地眨眨眼,视野倍清楚,罗肖地舒了口气,咽下唾沫,把快要蹦出来的心脏压了回去,幸好眼珠子还在。
喘息声很大,他本以为是自己发出的,等呼吸平复,才后知后觉的偏头去看。
刚睡醒的盛慕漫无目的的瞪着前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惨白的侧脸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干裂的唇瓣翕合着汲取氧气。
缓过神来后,他扭头看向罗肖,两人对视的那一刻,荒谬感油然而生。
昨晚上那个人,准确来说是鬼,跟面前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罗肖心里还有点膈应,可那毕竟是个梦,现世这个总不能把他炖了吃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