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逃也似的出了澡堂，穿上浴衣后才深深松了口气。
澡堂里的一切都不堪回首，无论是毫无隐私的洗澡方式，还是赤裸相对还能谈笑风生，又或者是瘫在床上任人摆弄的大汉们，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有些太超前了。
闻韶一直在默默观察他，看他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恐惧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害怕，整张脸上充满了世界观被颠覆后的反应，不知怎么就产生了极大乐趣。
不过等何青整理好情绪抬起头时，他又恢复了淡定。
“怎么了？”他问。
这也是个变态。何青心想，并且还对澡堂里他的恶意捉弄而气愤。后背一阵阵辣疼，他想到休息区，又惴惴不安问，“没什么。要去休息区了吗？”
闻韶忍住笑意没说话，只是牵了他的手往前走。
他看起来分外平静。何青看不出来，跟着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他又骗自己去什么辣眼睛的地方，他就一定立刻马上毫不迟疑地穿着浴袍逃跑。
他今天已经不能再受任何惊吓了。
好在闻韶真没说谎，曲折走廊之后，就是一大片各式各样的沙发座椅隔间茶座，一大群同样浴衣的人三三两两，或坐或躺四仰八叉倒在各个角落，看起来毫无形象分外悠闲。
哇。
何青心里惊叹一声，握着闻韶的手紧了紧，跟着他的脚步一路走，绕过蜂巢一样的联排敞门小房间，走过下陷茶座里抱在一起的小情侣们，又走过排排按摩椅、独间KTV、小型电影院、瑜伽教室、按摩睡房等等，看得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然后闻韶带他进了一间敞门榻榻米小小木屋。
“就在这儿呆着么？”何青忍不住问道，有些恋恋不舍地瞅了瞅外面。
也许躺在按摩椅上看电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或者那个下陷茶座也不错，沙发看起来很软和的样子。喝着热茶聊聊天，多惬意啊。
小木屋不大，几平米而已。闻韶走到掀开白色麻布假窗帘，一大块漆黑液晶屏立刻出现在眼前。
“哇，”何青真的忍不住惊叹出声，“这是私人影院那种吗？”
太豪华了吧。
洗浴中心原来这么土豪的吗？
闻韶简直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嘴角立刻往下压了压，波澜不惊道，“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都可以点播。”
他顿了顿，“怎么样，喜欢吗？”
“嗯嗯。”何青眼睛冒光，立刻坐下手搭着膝盖乖巧状，“真厉害啊。。”
“想看什么？”闻韶打开电视搜索，侧头询问。“喜剧？惊悚？奇幻？冒险？”
电影开始，何青和闻韶一起半躺下来，以一种扭曲又舒服的姿势靠在靠枕上。半片竹帘外偶尔才走过几个形容松散的客人，狭小室内昏暗静谧，就连影片播放间隙，也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何青迷迷糊糊的想睡觉。他疲乏的身体经过热水和按摩，早已懈怠的不想再工作。如今懒懒躺在凉席榻上，肌肉放松，神经就开始松弛，大脑如收不到信号的长波，恨不得立刻陷入黑甜梦境。
他睡着了。
闻韶看着看着电影，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噜声，像是小猫一样的。他微微偏头，何青疏软的睫毛合上了，安静靠在他肩上，脸颊还晕出轻透的红。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何青饱饱睡了一觉，睁开眼时还恍惚着。他们还在小木屋里，室内昏暗，外面也安静下来，闻韶把他搂在怀里，平躺着睡得正熟。他一动，闻韶立刻也醒了，颤动着睫毛要起来，嘟囔着问他，
“怎么了？”
“没事。我睡醒了。”何青低声说，他没再动了。
“嗯。”闻韶的手上下安抚了几下，又睡着了。
几点了。
何青睁着眼睛想。呆在这个地方，好像时间都静止不动了，外面是风还是雪，是白天还是晚上，全都不知道，全都无所谓。这里始终是这样，热闹、温暖，来往的人人都是一副轻松悠闲的模样。
舒适的让人想永远沉溺下去。
闻韶。他扭头看他，动作细小轻微。他会陪自己多久呢？会不会也像之前的所有人一样，某个时刻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又扭头看天花板。以后一个人了，不舒服了就可以来这里。洗个热水澡，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假装是这一群制造温暖的一份子，也不错。
一只大手盖住他的脸，闻韶刚睡醒微哑的声音低震，“你睡好了吗？”
“睡好了。”何青乖乖回答。他的脸上被捂得热乎乎的，心里的情绪像轻烟一样被风吹散什么也没有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