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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鹰[父子][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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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狭路之逢(可疑线索/再次潜入/被路人撞破/拦路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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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夜定时分,天上浓云未散,不见星月,微风夹带水气透着清爽。

韩非伏在桌案,挑灯书写竹简。阳爻卧在木垛子的草垫上,正在打盹。

古人说鹰立如睡,虎行似病,告诫猎人对强大的凶禽猛兽不能掉以轻心。不过鹰真在休憩时,还是会卧在巢穴里。

白鹰受过训练,站在栖架上也能入睡。但它现在跟韩非屋里不受拘束,此时收拢双翅身姿斜卧,圆眼合成缝,鹰首低垂,嘴喙勾住胸前的翎羽,一只金灿灿的脚爪从身下露出,睡到惬意时爪尖还会微微舒张。

只是天生的野性让它十分警觉。

韩非的动作稍大一些,它就会睁开湛蓝双眼偏头去看,确认没有异常,才会再次慢慢放松,偶尔还会张开鹰喙打个哈欠,它现在已经习惯和那少年人共处一室。

韩非自顾自专注做事,也不理会白鹰。他把这几天梳理的国府改建方案记录下来,一遍遍深思熟虑,甄别利弊。千辛万苦从父亲手里求得这样的机会,他不想浪费。桌上铺着他亲手绘制的那一大张舆图,他边写边对照舆图核准,直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妥当,他才舒展双臂伸个懒腰,觉出几分困意。

夜色已深,桌上油灯都快燃尽,白鹰被韩非的动作吵醒,不满的低鸣一声,挪了挪身子换个姿势,又沉沉睡去。

韩非收好桌上的东西,眼神瞥到身旁的竹筒,舆图取出来后,筒身还露出半截卷起的织品,他抽出织品放在桌上展开。这是一张精致的手工毛毯,用珍稀兽毛糅合上品蚕丝编出结实而细密的线绳,再用骨针和竹针以锁绣技艺引线编织,最后绣上花纹。

毛毯从礼器藏馆的百越仓库中带回,韩非查看那三间屋子,只悄悄拿了这一件,卷起来放在竹筒里拿舆图裹住,不会引人注意。宫廷里这类毛纺品多用来当挂饰,本不出奇,但吸引韩非的是它上面的绘图。

那是一群越人工匠在铸剑,又或者是在祭剑,铸剑师围绕剑炉起舞,熊熊燃烧的火苗烈焰冲天,还有被捆起来正打算投入剑炉祭祀的活人,画上还有许多造好的宝剑。一位身穿君王礼服的人居高临下看着一切。毛毯上密集针法织造的图案恍如亲临现场,透着一种诡异玄奇的气氛,人物虽然只绣出模糊身形,却仿佛能感受他们脸上的神情。

耳畔似乎听到活人祭品恐怖的哀嚎,威仪的越王俯瞰一切冷冷发笑,铸剑师们眼里跳跃着灼热疯狂的火苗,只为不惜代价的打造出绝世名剑。那柄寄予厚望的宝剑,此刻还是剑胎形状,从剑炉的通风口,能看见一根漆黑长剑竖在炉中被火舌缠绕。

韩非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毛毯上摩挲,沿着一条条花纹抚摸,似乎织物中另有玄机,烛灯火光把他的脸沿着鼻梁分出明暗交界,他摸了一阵,两道长眉轻轻皱起,浓密睫毛垂下,挡住一对漆黑深邃的眼珠。

夜过三更,韩非这处偏僻小院终于熄了灯火,庞大韩宫彻底沉入黑暗。

清早时分,晨光从房檐冒出头,大地沐浴在橙黄的色泽中。韩非收拾妥当,背上仍然带着竹筒,手上抱着白鹰走出门。他到了百宠苑时,禽官已经候着,韩非询问几句阳爻的训练情况,禽官和他说一切顺利,只是还没达到王上要求,仍需严格调教。

韩非点点头,叮嘱禽官用心做事,出了百宠苑,他去往宫门,派人唤来马车,在车上吃了几口干粮,尽早赶到国府。旭日缓慢东升天际,国府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人,偶尔全副武装的巡逻卫兵走过街道。

国府和军库是王城重地,配备的都是精锐士卒,卫兵头戴铜盔面甲,身穿劲装重铠,手持长戈利矛,腰带精金配剑,五人一队按定好的时辰和路线来回巡视。

韩非手上有通行令,他在国府的太仓绕了两圈敲定几处细节,便趁着巡逻间隙又回到礼器藏馆。库房值守已经熟悉他,韩非之前去太书阁的时候,有很多机会接触这些值守,因此不论在文库还是礼器藏馆,下人都知道他是王上的公子,待人温和从不端架子,言谈举止风趣幽默,有时还会指出些库藏的小疏漏,建议他们改善,往往事后能得到上司褒奖。所以下人看到韩非,也不会过多地难为他,藏馆值守验过令牌,就放他进去。

走过层层排列的库房,韩非又到了那几间储存百越藏品的屋子。依旧是稳妥开锁,闪身进屋,一切如昨天那般行动。

翻到最后一间库房,时辰已过了晌午,昨日下过雨后,今天晴空无云和光明媚,室内并不昏暗,但韩非还是点起铜灯看得仔细。这间屋子贴靠院墙,收纳的器物也更尊贵,虽不是价值连城,但看起来都是王室专用。韩非翻箱倒柜验过所有藏品,最终目光被一个精巧的机关匣吸引,他摆弄一阵打开匣盖,里面摞着一叠绣图精致的绸缎帛画。

眉梢轻轻一挑,喜色浮现在脸上,韩非拿起来一张一张仔细翻看。帛画讲解了一种独到的刺绣和编织技巧。上古至今,从王室贵族到平民百姓,都会以绳结织物作为装饰。达官显贵的衣裳有精织刺绣,再配复杂绳结点缀。这些帛画绘制的手艺十分巧妙,不同于中原人擅长的织造方法,更像是吴越世家大族的独门传承秘法。每一副画上有详尽的编织法门,旁边还织出成品图案以供对照。

屋里光线不足,韩非把东西拿到门前席地而坐,趁着窗框透光,举着铜灯察看。他并不擅长织造技艺,只能逐张帛画记下全部编织法门,边研究边把图案刻进脑海。

所有帛画翻过一遍之后,以韩非的聪慧已经摸到些许织造法门的巧妙原理。他闭上眼回顾了一次所有图案,又拣出几张复杂的帛画再次察看。铜灯添了一次灯油,火苗飘忽不定地摇摆,韩非的心思完全沉浸在画上图案里,反复琢磨编造技法的窍门。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意识到传来金铁敲击地面的声音时,韩非的第一反应就是轻轻吹熄铜灯。他侧耳分辨,这是战靴脚步声,从远处渐渐走近,想来是巡逻的卫兵。

金铁战靴走在青砖地上,发出的冷硬声音在寂静藏馆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韩非的胸腔,震动他的心弦。

韩非脸上浮出几分紧张神色,思路却沉着冷静,他略微侧身避开门窗,贴着旁边墙壁半跪身姿,把手里铜灯轻放在地上,卸下背后的竹筒,筒里卷着那张皮革舆图,帛画叠好后正合适塞进卷起的空心间隙。

一切收拾妥当,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几乎快到门前。来人在一间间查看库房大门,最后走到韩非的这间屋。库房窗格上封着大块的厚麻布,隐约透出高大人影,这人手持长戈在门前站住,正在观察房屋情况。

韩非靠住墙壁,把身形隐藏在视线死角的位置,两手不自觉握拳,手指扣住掌心。虽然他已经把锁具的锁杆虚扣在锁孔,不懂鲁工连环锁构造的人很难看出端倪,但他感觉出若有若无的杀意隐隐压过来。

这是从军已久的人才会透出的杀伐之气。

人影在门前站了半盏茶的时间,大概没有看出异常,终于转身离开。韩非听着脚步声从近到远,对方原路返回,走向其他库房。他悄悄呼出一口气,指尖微微松开,手上竟然生出虚汗,黏腻的糊在掌心。

他又耐心等了好一阵,直到再听不见一点动静,才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放回铜灯,环顾屋里一切都复原后,用笤帚清扫地面。做完这些事,韩非从门缝里伸手打开门外铜锁,先推开门探头出去张望,确定无人后闪身而出,回身锁好屋门,打算离开国府。

但他转身才要迈步,很快停住脚步。

礼器藏馆是一排排井字形院落,两排库房中间是一条狭长的青砖道路,方才分明空无一人的路口,此刻正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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