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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鹰[父子][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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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众生之戏(大儒的劝告/亲情/父亲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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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一时沉闷,韩非看方州不再言语,便想开口缓解,却见那儒生敛去先前正色,又回复初见时的轻松笑意。

“公子少年志气难能可贵,只是这善刀而藏也未必要追本溯源……”方州说着话就挑起眉梢,让他的人瞬间显出几分随性,“圣贤有意,观者在心,不妨做个歪解。”

“刀是凶刃,握在手中若有不慎,难免自伤,更惹旁人疏远。善刀而藏是保全自身,也是伺机待发。公子有大节不夺之心,更需乘风而起之势。何不先归刀入鞘善虑修身,关键之时再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韩非眼皮抽动两下,最后那句话既非儒门出典也非庄子本意。他思索一阵笑了:“司教在桑海也这般跳脱读书?”

方州点点头,又惋惜地说:“只是小圣贤庄的人大多敦厚中正,见不得我歪解书典,方某才更愿意出来游历列国。”

韩非的笑意更明显,他平日见多了端肃刻板的夫子学士,此刻这桑海来的大儒如此随性解书,倒让他觉着平易近人。

“司教所言颇为有理,先前所提公羊、谷粱二传,晚生愿闻其详,但别是司教歪解出的才好。”韩非笑着施礼。

“原典本意,方某岂敢言之不实。”方州抚须长笑,“谈书论道来日方长,公子此时喊我司教,才是实至名归。此前见过王上,还未谈定授业,这便要去回禀。”

“司教为何不应?”韩非问。

“只因未见一人,不便权衡。”方州答。

韩非挑了挑眉,他没接话。

“公子此时想必明白。不见公子,方某怎知先前夫子所言有几分属实?若你当真是不胜教化的狂妄之徒,方某也不愿委曲求全。”方州看着韩非,这少年人已收去笑容。

“公子今日暂回,方某还要面见王上,明日便会在此讲学。”方州说着话,当先向殿外走,韩非跟在他身后也要离去。

儒生忽然回过头,温和出言。

“公子应该多笑,这是你的优势。”说完他便出殿径自而去。

韩非在原地怔了一下。他从小到大几乎独来独往,昔日韩安为公子,后来登王位,他都在内府或深宫读书,身边之人大多是近侍和宫人,相交最好的是年幼小妹。

韩安登位之前,有几年与他关系疏远,他那时认为自己年幼,不能为父亲分忧,便越发用心精研功课,想着来日崭露头角,可辅佐父亲。但等他的父亲夺得王位,他却只迎来噩梦一般的不伦之合。

这几年韩非身边围绕的,只有红莲与他亲情依旧,而亲生父亲对他百般折辱,宫内近侍或是趋炎附势,或是心怀不轨,他恍然发觉已很久不曾有今日这般与人正常往来。

他记得他的妹妹夸他笑起来好看,但在他而言这是亲近的赞美。他也记得他的父亲数月以来曾多次让他笑,可他的笑却从未让韩安满意,没少挨罚。他又记起求见韩安的那晚,他对着禁军官长一笑,那时他从对方眼里看到贪恋欲望的迷离,让他只觉厌倦。

近侍传话大儒入宫,要他去拜见,他心生疑虑,见了大儒再看到他和血衣侯相识,更让他十分警惕。他多番试探,想要窥知些蛛丝马迹,但儒生所答却坦荡诚恳,对他的疑虑逐一解惑,也并没因为他的提问而产生龃龉,他思虑后发觉也许是白亦非故弄玄虚。

他现在仍不能断定方州与白亦非究竟是何交情,但他却知大儒有做学问的心胸,至少比上一位夫子强过太多。韩非想了想,还是静观其变,先求精闻读书课业。

方州有张开地举荐,又与血衣侯旧识,在韩宫做授业司教,自是一帆风顺。听闻桑海大儒前来韩宫讲学,听学之人不光有韩安未成年的子嗣,也有名门贵族的新锐之秀,治学殿倒是很久不曾人丁兴旺。

这位新晋司教风趣幽默,博览群书,时常能把同一件事在不同典籍中的记载,逐一摘取出来互为校对,去伪存真。又能把众人皆知的典故读出另一番新意,虽不是原典所表,却也别开生面。再加上他为人谦虚,口才甚佳,一时连原先听学经常昏昏入睡的王室公子,也都体验到旧书新谈的玄妙。

方州不强求听者背诵古书,却每日都会选择一节名篇,让他们撰写通读散论,他自己也同样撰文,隔日在殿上当场点评,与一众听学之人共同参详行文得失、遣词用句。每每发掘新角度,让听者觉出撰文的趣味。

他也没忘了和韩非谈及之事,结束课业后会抽时间讲述公羊传与谷粱传。韩非本就读过零散抄本,又琢磨过春秋经,理解起来事半功倍,相谈甚为和睦。

韩非研读课业极其认真严谨,方州很喜欢他的态度,一连几日下来,两人相处得愈发融洽。这日讲学结束,韩非才回到居所,就撞见红莲一把扑在他怀里。

“哥哥!今天又回来这么晚,要我等你半天。”红莲搂着他的腰撒娇。

韩非抱起她转了个圈:“昔日圣人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而今我只是读到书中妙处,难免忘却时间,该给妹妹赔罪。”

“哥哥可以不吃肉,但是我带来的糕点你可不能吃不出味道。”红莲蹭蹭韩非的脸,就扭着身体要下地,韩非放下她,红莲牵着他的手进了屋内。韩非前几日害了中暍热症,红莲每天都带些清热解暑的小食来看他。

王宫里消暑的凉茶,银耳汤,莲子羹,红莲换着花样带来,今天拿的是加了枣子的豌豆饼,红绿相映看着香甜可口。韩非还没席地坐稳,红莲已掰了一块递在他嘴边。

韩非用嘴叼了去,吃得有滋有味,还做出一副馋久了的表情逗着红莲开心。他嘴里塞满糕点,腮帮子鼓了起来,吞嚼时一颤一颤,是种和俊秀相貌完全不同的滑稽,红莲看他吃得香,笑着又递来一块豆饼,韩非探头叼走,宛如一只馋嘴的温顺大狗。

桌上那碟糕点很快被两人分食,红莲有些干渴,韩非便拿来玉壶和瓷杯给她倒水,顺手把盘子里剩的点心渣也刮走吃了。

“我从甘霖阁来这里的路上,碰到了四哥哥。”红莲啜饮清水笑得开心,“才十天没见着,四哥哥晒得像块炭球,我差点认不出。他还拿走了两块豆饼,连夸好吃。”

红莲一脸骄傲:“这饼子制法是我在魏宫学来告诉庖厨的,是不是很厉害?”

她没听到韩非的回应,就看向他,却见韩非眉头微蹙,手里瓷杯轻轻晃动,眼神也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哥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红莲放下杯子,伸手摇着韩非抗议。

“啊……红莲……”韩非回过神,连忙接话,“妹妹做的点心,肯定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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