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子羽忙承下。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水子羽抱着尘儿,穿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快步向西街陌巷的家走去。
“父亲,我饿。”
尘儿仰首,大眼巴巴地望着水子羽。
水子羽只觉心疼,柔声道,“尘儿总是心口痛,咽不下东西,待会父亲熬药让尘儿服下,尘儿就想吃什么都可以了。”
“冰葫芦也可以吗?”
尘儿又眼巴巴地望向街边的冰葫芦。
“可以呀,还有核桃,腰果,开口笑,生。”水子羽一一数来,都是尘儿最爱吃的零食。
尘儿“咯咯”地笑了起来,歪着头,眼睛眯得像月牙,样子十分满足期待,嘴角流下了一条清淡的涎水。
西街陌巷十五号,正是画师子羽的家,门前一棵杨柳,枝繁叶茂,柳条垂地,将不大不小的瓦屋掩去了大半。
“到家咯。”
子羽将尘儿放在藤椅上,挑眉,神态温柔,“父亲熬药去了,尘儿不要乱走动。”
“嗯。”尘儿点头,“尘儿等着喝药,喝药后就能吃饭了。”
水子羽一叹,因了这样的病,尘儿无法上学堂,他也不能送她入学堂,一旦发病,便会疼到满地翻滚,甚至晕厥过去,他怎么忍心她离开身边半步?
“冰莲,火荨,咦,这是……?
水子羽疑惑地举起一枚药材,想了一下,神色一恍,“尸香魔芋。”
念书的声音忽然停了,尘儿望过来,“父亲,什么是尸香魔芋呀?”
“是长在妖界的鬼。”
水子羽分出三钱药材放进熬药的锅内,又从水缸中舀起水,青衣缓摆,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文雅。
尘儿盯着看着,眸中不断冒桃,“鬼有没有父亲好看呢?”
水子羽挑眉,“男人与,自是不好相比的,若说程度,当然父亲好看些了。”
见尘儿一副不想喝药的样子,笑了,“但作为尘儿的药材,不是上品怎么行,父亲还寻思着过些日子去妖界画尸香魔芋遍地盛开的景象呢。”
“尘儿也去。”
水子羽蹲身下来,拿起蒲扇扇火,“那儿煞气和怨气太重,尘儿心脏不好,不能去。”
尘儿瘪了瘪嘴,“父亲什么时候才治好尘儿的病嘛?”
这句话戳到了水子羽的痛处,神色蒙上了一层霜云,嘴上却安慰道,“快了,也许过两天尘儿就好了。”
话才说完,便听到书册落地,啪嗒一声闷响。
“尘儿。”
水子羽匆匆起身。
尘儿捂着心口从藤椅上跌下来,身体痉挛着,在地上艰难地翻滚,脸色苍白如雪,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手无力地抬起,“父亲,尘儿痛。”
水子羽心疼地将尘儿抱起,“尘儿再忍忍,等喝了药就好了。”
每当这样情形,便是身为父亲最无助的时候,尘儿的母亲,虽出身小家,却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因为倾慕水子羽的才华,拒绝了许多名门子弟,达官显贵的追求,却不料在生下尘儿一个月后,便被心绞痛活活折磨死,落得了一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尘儿眼角流下来,尘儿挣扎着,眸子在飞快涣散下去,发紫的小手抓紧水子羽的手,“父亲,杀了尘儿吧,尘儿受不了了。”
“尘儿乖,一会儿就好了。”
水子羽的心越收越紧,尘儿虽然从胎中带来了心绞痛,但从未有哪一次犯病像这次这样严重。
尘儿紧紧咬住齿关,但还是逸出了痛楚难忍的呻吟,才不过一分钟,声音渐小,手也无力地松了下去,双目直直地望着房梁,只有小小的身子还在微微痉挛着。
“尘儿,你不要吓父亲。”
水子羽眼眸泛了一层赤红,轻摇着尘儿的身体,喉咙哽涩,痛苦到难以自已,“父亲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杨柳拂动,门外的气氛似乎起了奇异的变化,像有清瑞之气,续续而来。
水子羽抱着尘儿,走到生火的炉子旁,颤着手,将冒着些微热气的药锅端下来,将还未来得及染上药味的水倒入碗中,小心翼翼地喂尘儿,尘儿疼得几乎晕了过去,一动不动,眼睛大大地睁着,神色惨白得吓人,大部分药水从嘴角流出来,沾湿了衣襟。
水子羽将碗往地上一放,抱着尘儿往门外冲去。
直撞到一个人身上,动作一顿。
一个身量颀长的玄衣男子站在门口,颜容俊美得无法比拟,浑体上下,气息清凉,仿佛有仙气萦绕,与生俱来。
他的神色是清冷的,沉寂的,没有一丝情绪,目光落到水子羽怀中的女孩脸上,淡淡说了一句,“把她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