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琛看向茗伊,她得了许可,端着身子纳福,款款地说:“韦公,崔先生,容秉。据奴家看来,不若散些银钱与郝仁一家,交付他照管栽种。若得了进益,必定一众效仿,贴补用度是小,弥补蜀地闭塞愚顽是真。”
韦皋:“稚子口角,单凭让山中人事茶卖茶就能真了?”
茗伊:“此处虽偏僻,可往来路径还算顺畅,待南诏事了,返程时有望丰收,就此辟出条茶叶商贸之路,加倍有利。”韦皋:“你说得轻巧,商贸之路轻易就能辟的?”
茗伊:“自打神农尝百草,得荼而解,茗茶便被看作养生之道。便是缁衣僧侣,也借此打坐参禅,清心寡欲。连倭国的和尚,吐蕃的大妃,乃至回鹘的天公主都珍而重之,况乎旁的国度?那些个顾渚紫笋、龙凤团饼,都是王孙贵胄的行事,贫民哪得领略。须多几味可散众的薄利茶品,寒门小户亦能尝到滋味,若教不知名的蛮人也喝了去,更能沾染我们唐风雅韵,是谓雅俗共赏!再有,经商往来多了,势必惊动官家,同户部并礼部商榷一定的章程,口袋干系多了,打探些消息不就越发轻易了?人嘛,处得久了,听得多了,才能跟着长见识,不似井底之蛙!”
韦皋:“果真千面玲珑,尚二,可看紧了她,别被旁人得了去!”
尚琛正色道:“自然时刻捎带,不容有失!”
崔佐时插了句:“小娘子主意是好,只偌大一片土地,不是我看小了郝仁,凭他就得周全了?”
茗伊就等他这句话了,矜着一脸的狡黠,从容说道:“先生虑得是!这郝仁虽是下流茶肆起家,单看他院中的药草香竹,哪些儿平常?可见他颇有些草植之能。这几日喝的腊垛便是借他的火塘焙的,一应的工序,他们翁孙一瞧就明白,是个聪明的,遑论别的技艺传授?郎君业已分派郝当家与毗邻的民户去说和,但凡颗粒无收的,把田地连同舍屋一并买下。雇几位老成本分的土著,帮着料理,若有造化,能得此间官家人物督促,没准还能震慑若干眼红心热的地头蛇。每有盈余,不拘远近,每户都散些钱粮,彼此相安。倘或一时疏漏,人人皆会提醒帮衬,岂不好?”
崔佐时笑道:“选贤与能,讲修和睦,皆有所图,皆有所养,是谓大同!”
韦皋是何许人也?打一出生,便有高僧断言,他是诸葛孔明再生,能掐会算。现下听得分明,重新审视眼前的小娘子,其谈吐真知,不在自己之下,似有不寻常之处,只不好表白出来。先就眼前之事说道:“果真如你所说,圣上必然大悦。只一件,须得老夫再与底下的人提个醒,休要趁空盘剥;若有寻衅滋事,或是偷奸耍滑者,官府务必弹压。如此,可保无虞!”
茗伊称了心意,半奉承半敬畏地说:“还是韦公高招,晚辈动之以利,终是小巧,您老使之以权,事半功倍。”
崔佐时拍手称快,忍不住凑趣:“韦公确实高明,哪里寻得妙人儿,此去南诏,必然凯旋而归!”
韦皋被齐齐恭维,掌不住道:“终是不喝茶之过,一个个,油嘴滑舌的!权且商量正经的,日后所出成茶,总该有个名儿,否则,如何显摆?”
茗伊不假思索:“蒙顶石,可使得?”
韦皋不停呢喃,盯着她,一字字回道:“蒙顶石,流芳百世,甚好!”
茗伊心底突了一下,暗暗自嘲道:叫你卖弄,又被看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