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郝当家等人作势要吃,芃信忙忙打住:“茗娘子管这叫醒茶,给茶面子涤尘,不是拿来吃的。”阿修啧啧称叹,小婵颔首,郝当家侧目,余者见怪不怪。
待第二回添水,分出的茶色比之前润泽,深邃,方是可以吃的了。芃信等人吆喝众人才要端碗,尚琛又打住。
见众人一脸的惶恐,茗伊笑道:“郎君那儿用的是陶壶,你们该先吃他的,再接半碗温水润润嗓子,消弭前头的余韵,方好吃我的!”
郝当家知道阿修疑惑,见他作势要发问,忙拉了他衣襟,嗔道:“你照做便是,稍后茗娘子自会分说,没得瞎耽误工夫!”听阿翁好说歹说,阿修不好分证,只得罢了。
小婵吃茶没有闻香的讲究,才要往嘴上凑,一股沁脾的芳馨袭来,不容分说,直教人心口涌出一脉清芬。及至入口,清甜的茶水参杂着些许爽涩,甘醇鲜活,但终究不似初闻时那般惊艳。
待饮进半碗白水,众人又吃起茗伊拿银壶泡的茶。
小婵头回端起银碗,不免小心翼翼,生怕失了手,惹人笑话。岂料刚吃了半碗,便卸下心中的挂碍,称奇道:“莫不是连茶叶都嫌贫爱富,怎么茗娘子的茶水更轻浮,绵软,鲜甜,涩感也不似方才那般滞厚。”
阿修附和道:“正是这话。”
郝当家此刻,对这位小娘子佩服得紧,恭敬说道:“茗娘子,俺们都觉得你的茶,吃着更好。您也别卖官司了,给俺们解解惑吧!”
芃信笑道:“茗娘子,您快说吧,我们也等不及知道个中缘故了!”
芃泽跟芃晓没有一丝言语,勉强算默许了芃信的说辞。
茗伊聚精会神地把碗中的茶水吃净,吮了吮舌,方正色道:“茶水最经不得的,便是沾染旁的气味,固有【膻鼎腥瓯,非器也】一说。其次,银器于食具论,可试毒。于饰品论,可除邪祟,驱湿气。及至为壶具,与流水不腐之效用相通,这也是泡过的茶水格外甜软的缘故。在【天竺】及其它国度,王室贵族多以此贮水,单为养生延年。”
小婵听后,不由长叹道:“真个叫茗小娘子笑话了,山村野店,不过与陶土瓦罐打交道。虽说世代经营茶肆,单把晒干的茶叶子往炉内煮了,放点盐、葱和橘子调味。尤其是天冷的时候,还要多多放姜,为的是驱寒。就势熬上一锅,可以喝个半月了。今夜吃了您的茶,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茗伊大骇,正色道:“阿姐,你们因不懂茶,但凡存点意思的便将就了。殊不知,这与沟渠的弃水一般,饮之无益!”
郝当家正自称赏不迭,听她说出这番论调,不禁愣道:“此话同韦节度说的一般无二。”
尚琛眯着眼睛,问道:“剑南节度使【韦皋】?”
郝修点头:“正是呢,郎君也识得韦公?”
茗伊初初听去,直觉耳熟,此刻恍然。那韦皋可是号利害人物,南诏能同大唐结盟,他绝对厥功至伟!但要紧的是,他乃公元八零五年卒的,算起来,现在继位的皇帝应是唐德宗,也就是唐明皇儿子的孙子!确切地说,自己虽然错过了贞观之治,武后专权和开元盛世,但侥幸避开玄武门之变、安史之乱和马嵬兵变,倒也遂了心意,很不必当乱世人。怪道人都要数着日子过,清楚当下何年何月,委实让人心安。
倏地抬头,见尚琛斜眼睨着自己,似是洞悉一切的模样,嘴角噙着魔性的笑意,让茗伊委实不痛快。支起锐利的眸子与之对视,朝郝修笑道:“我家郎君可以当天师了,什么事他不晓得!”
三个芃心道:多早晚了,还磨牙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