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规则所要求的皮瓣相邻活体瓣更容易造成皮瓣收缩、丹毒和坏疽,但最近兴起的消毒手段可能是个不错的预防手法。”
“是啊,如果消毒能降低这种情况的发生,那塔利亚科齐规则依然是主流。”
“你觉得现如今巴黎各大医院里躺着的烧伤病人能用这种主流吗?”“你们这些抱着老旧技术不放的家伙,少大言不惭了。看看手术台上的可怜胖厨师吧,如此大的烧伤面积,只用简单的带蒂旋转皮瓣根本无法解决”
皮瓣就在这种此起彼伏的争论声中被取了下来,和卡维之前预定的一样,是一块六边形的皮肤,向下寻找到股前外穿支作为血管蒂:“好了,诸位,争论到此为止,还是看看手术进展吧。”
卡维把带血管蒂的皮瓣放在了赫曼事先准备好的托盘里,继续说道:“刚切下的皮瓣还需要好好做一番修剪,为的是尽量契合创面。在修剪时还要考虑日后可能产生的挛缩,所以需要一些经验。”
那些争论其实并没有消停,只是音量小了许多。当看到皮瓣已经切下,观众席也跟着躁动起来。
大家都是吃整容饭的,很清楚最重要的就是这块皮瓣。皮瓣取的位置和大小很容易看清,可精细化的修剪和血管连接就没那么容易了。为了能切实学到技术,大大小小的外科医生涌向了第一排。
这时的他们就和超市门前等着抢便宜货的老头老太一样,把竞争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
竞争在继续,争论也在继续,也是工作太久,压抑太久,这些人今天彻底放飞了自我。
从对塔利亚科齐规则说到鱼皮的应用是否合规,从切痂皮的合理性吵到皮瓣缝合后是否真的能保证手臂的功能,有些还从巴黎奥地利外科水平高低讨论到卡维口中那个虚拟父亲。
对于已经强调过的东西,卡维不会参与其中,如果再聊到他的父亲,那就更没有讨论价值了。
所幸,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还是有钻研技术和细节的人存在。一位穿着黑色大衣头戴高帽的年轻人无视许多主任,冲在了最前面:“卡维医生,在你看来切取皮瓣能否成功的关键是否在于对皮下结构的处理上?”
卡维手上停顿了片刻,似乎听到了一个还算有意思的问题:“嗯?什么意思?”
对方操着浓重地方口音,时不时来个奇怪的声调,把法语说得非常别扭:“我在手术时发现,需要确保清楚所有松散结缔组织,并且在新的位置正确缝合固定,才会降低溃烂的几率。”
卡维听出了他的苏格兰口音,因为实在太怪了,便说道:“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用英语。”
“我是格拉斯哥眼科医院的医生,来这儿学习半年,所以.谢谢。”
对方20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很腼腆,说到英语的时候语调才稍显正常:“之前遇到一位采石工人被火药炸伤,右下眼睑完全翻出,表皮完全破坏,而面部的皮肤由于着色的疤痕并不适合进行整形手术,当时我就选择了前臂皮肤做移植。”
“哦?”
眼睑外翻一般选用周围皮肤做翻转牵拉,以达到治疗效果。能在无皮肤可用的情况下,大胆选用其他部位的皮肤,足以显得他做事大胆、敢于创新。卡维来了兴趣,手上速度放缓,开始专心听了起来。
“我所需要的皮肤长度为5cm,宽度为2.6cm,我特地做了个实验。”
“实验?”
“因为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病人眼睑修复的几率也很低。所以我以试试看的心态,将移动的皮瓣分成三个部分,希望能得到答案。”
卡维接受的是现代医学教育,从没想过要做这样的实验。看上去对病人很残忍,更谈不上道德伦理观念,可在外科混沌的年代,本就没有准则,只能靠这样一次次的尝试去获得正确的技术。
“你叫什么名字?”
“杰克,杰克·r·沃尔夫。”那人有些兴奋,周围吵闹的观众席见卡维停下手也渐渐收敛了声音,“去年在安德森大学读完博士。”
安德森大学并不是名校,卡维连听都没听说过。或许百年后,更名为皇家理工学院,他才可能有些印象。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所学校的医学院并不出彩。
卡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杰克的实验很简单,就是将皮瓣分成三份,每份保留的皮下组织各不相同。最厚的连同真皮一起取下,中间的做到尽可能靠近真皮,最薄的则是用白内障小刀去掉表皮以下所有组织结构。然后用胶纸粘合的方法,压上纱布和绷带促进它们愈合。【2】
结论显而易见,三种皮瓣的恢复情况差异非常明显。
其中恢复最好的就是去掉所有组织的表皮,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温度,外观与周围皮肤没有任何不同。没有触及真皮的则要差一些,术后血供不足,直到第三天才有恢复。但在第四天又出现了轻微化脓,第五天才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最后一片呢?”
“恢复得不太好,第三天就出现了化脓,第五天才慢慢好转,直到第八天才有恢复的迹象。”杰克说道,“不过手术的结果还不错,我觉得可以替代原先的脸部皮肤翻转术。那些面部有先天性色斑的病人,也会因为不破坏面部其他皮肤而选择手术治疗。”
“你叫杰克?”
“是的。”
卡维停下了手术刀,回头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回维也纳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