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你是编写历史书的人,心胸要开阔一些,眼光要高远一些,你眼中所看到的、心中所想到的,起码要有点百姓人的痕迹,否则,我杨川会用屁燕子笑话你狗日的你信不信?”
司马迁的一张大红脸登时憋得有些发紫,嘟囔着说道:“你如今是长宁侯,你说的好,说的对……”
吗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昔日瘦猴似的杨川还是个奴隶,他司马迁一个秩比六百石的军侯大人,便可随手捏拿、处置之;不料,这才过来几年?
如今人家已然是大汉列侯,封地食邑甚至都超过当初开国功臣萧何、陈平、韩信、樊哙等猛人,便是丞相公孙弘见了这少年,也不得不相让二三分。
眼瞅着红脸司马迁一脸沮丧的样子,杨川好一阵暗爽,忍不住又补了两刀:“司马迁,不是本侯看不起你,委实是眼下的你,还真不适合写历史书。”
“你之前写的一些手稿本侯也看过,就是关于三皇五帝的那一段。”
“本侯且问你一句,你对三皇五帝的记载十分详尽,乍看之下,丝毫没有漏洞,文笔也极好,不愧是史官之家的正宗传承。”
“可是,你写的黄帝、炎帝、尧、舜、禹这些人物,时隔动辄千年、三千年,你怎能知晓他们的那些生活细节?你狗日的在写小说是吧?”
司马迁生气了。
他憋了几个呼吸后,嚷嚷道:“长宁侯,关于三皇五帝的史料记载,都有历代史官的传承和文献,你怎能如此……嗯,怎能如此胡说八道!”
杨川哈哈大笑:“本侯是个厨子,对于历史一知半解,不过,有一句话奉上。”
“你编写的历史书,尽量多弄些过往之事,譬如,你完全可以从三皇五帝开始,一直写到暴秦的二世而亡,可莫要头铁的去写咱大汉的历史。”
司马迁想了想,摇头道:“长宁侯的说法有道理,因为,想要记载大汉之事,总要面对皇室和天下的贵胄,无论美丑都须直面、记载,可能会因为一点点小事给我带来灭顶之灾。”
“不过,古人说的好,虽千万人吾往矣!”
杨川盯着司马迁那种颇为坚毅的红脸,微微点头,正色说道:“古人诚不我欺也,这黑头的驴子红脸的汉,不是坏怂就是犟板。”
司马迁愕然问道:“此言出处是?”
旋即,他便反应过来,这分明是杨川在编排着骂人呢!
他恼怒骂道:“杨川,你够了!”
“当年我司马迁对不住你,听了张骞的话将你关在囚笼里几日几夜,如今想想,却也无非是怀疑你是匈奴人的探子,使了所谓的苦肉计,我司马迁何罪之有?”
杨川嘿然笑道:“你这家伙咋是个犟驴,一句玩笑话都听不得?”
司马迁不吭声了。
时过境迁,如今的杨川在皇帝面前红得发紫,风头甚至都快超过平阳侯曹襄了,他司马迁也跟着沾光,如今都成东宫太子的老师了……
……
一日一夜后,崔九返回长安城,给刘彻带去了三枚钱币。
“此为何物?”
“杨川想自己铸造钱币?”
“他想干什么?”
“缺钱了?缺钱,可以给朕说一声,回头赏赐他一些钱粮便是了,怎的还动了铸币的心思?”
刘彻正在饮酒赏乐,故而,对大长门崔九带来的那三枚钱币不甚在意,只是随口问了几句,听上去似乎有些恼火:“传朕旨意,杨川不准自行铸币。”
然后,他便继续吃肉饮酒,胡须上沾了不少清亮亮的羊脂与酒水,在明亮灯火照耀下,显得愈发的黑而柔顺。
崔九老贼面无表情的看一眼皇帝,转身走出大殿,应该是给杨川‘传旨’去了。
大殿里,一群匈奴妇人身穿特色鲜明的草原人袍子,卖力的跳着她们的舞蹈,曾经的悲愤、痛苦与仇恨早已消弭。
剩下的,唯有想办法将舞跳好。
对匈奴妇人来说,战争是男人们的事情,跟她们无关。
在草原上,妇人最大的用处便是放羊、下崽,顺带着给男人们带来湿润与温暖;因为部落之间隔三差五的便会发生战争,很多男人战死后,她们与牛羊牲口一样,被当成财货瓜分到胜利者的帐篷里,继续放羊、下崽、被驰骋。
她们舞蹈变化很少,多为劳作和祭拜神灵的模仿与重复,很容易令人心生厌倦。
用杨川的话说,这种锅庄舞,并不适合在朝堂之上展示,而是应该在长安城的广场、街巷等处翩翩起舞,权当是一项茶余饭后的多人运动罢了。
但是。
刘彻却乐此不疲,并变着样的让匈奴妇人们给他跳舞、唱歌;有时候,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还会让伊稚斜的叔父、岳父以及诸位王庭大臣在他面前载歌载舞,也算是汉帝国百姓人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
饮酒吃肉的时候,能有一群对手的亲人载歌载舞,这让刘彻获得一种十分隐秘的满足感。
只不过,杨川对此却甚为不屑。
甚至,还有些反感。
在他这个厨子看来,身为皇帝,刘彻此举多多少少带着一些老刘家人的流氓脾性,并不符合‘汉武大帝’的人设。
当然,这些与他没什么关系。
一个皇帝的好坏,对汉帝国来说也许很重要,但从长久来看,哪一个中原王朝在建立之初没有出现过几个所谓的好皇帝?
可是有个屁用。
两三百年后,还不照样成了一地鸡毛……
……
“皇帝不让我铸币,”两三个时辰后,杨川便接到来自长安城的密报,脸上神情没有多大变化,“看来,只能下一剂猛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