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重新闭上眼,舒坦的哼哼几声,淡然道:“刘陵,每次见面,你都要用如此脏言秽语的挑逗、撩拨老夫,无非也是快要压不住你自己的那一颗心罢了。”
“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刘陵道:“有屁就放。”
公孙弘:“刘翁主,照理来讲,杨川小贼与你刘翁主之间,好像并无多少纠葛与怨恨,甚至,你如今在长安城的巨额财富中,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与杨川交往,你骗了他的于阗玉矿床,才让你成为天下一等一的有钱人。”
“可是,这一年多来,你处心积虑的,却是如何弄死杨川,老夫有点想不明白。”
刘陵盯着铜镜,头都没回的问道:“有什么想不通的?”
公孙弘伸手,端过一碗清水,浅浅饮了一口,悠然道:“能让你刘陵挣下几千斤金子,七八座矿山,几万倾良田水浇地,还在朔方郡私下卖给你三万亩屯田,并派人帮你打理,又是浇水,又是施肥,庄稼成熟的时候,还帮你收割晾晒;与之相反的,你却口口声声的说要扳倒卫青、毁了卫子夫、弄死杨川、曹襄、霍去病……”
“刘翁主,你觉得不奇怪么?”
刘陵猛然转首,目光幽冷的盯着公孙弘:“公孙弘,你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是怀疑我跟杨川小贼演戏,骗你的?”
公孙弘放下手中水碗,冷笑一声,道:“你说呢?”
刘陵死死的盯着公孙弘,良久良久,方才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公孙弘就跟全天下那些儒家读书人一样,家当不中用,偏生满脑子都是如何如何威猛,如何如何成为天下第一等的猛男,让别人对你死心塌地。”
“公孙弘,你想错了。”
“若非你公孙家在朝野上下根深蒂固,各种人脉关系盘根错节,不仅出了一群会打仗的武夫,还出了如你这般的大读书人,我刘陵会让你上身?”
“一句话,我想让杨川死,不是他会做饭,会种田,还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升官发财,小小年纪便成了大汉朝的列侯。”
“而是因为,那狗贼,竟从来都没有用正眼看过本宫。”
“所以,他必须死!”
这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气恨难当,俨然一副苦大仇深、不共戴天的样子,让公孙弘好一阵愕然。
他想了又想,问道:“这便是杀他的理由?”
刘陵冷笑几声:“杨川小贼,他算个什么东西!”
“本宫这身子,当年可是让刘彻都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如今,你公孙弘也是乐此不疲、一日一夜。”
“这一次,若能让杨川落入圈套,本宫必会亲自盘查,看看他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
与此同时,距离长安城百十里之遥的竹园头村,杨川家的某一座阁楼上,刘彻正在吃肉、饮酒、赏乐。
肉是烤全羊,肥美鲜嫩,搭配杨川家的秘制蘸料,吃一口,满嘴异香,回味无穷。
酒是杨川家的特酿,名为‘杨氏九粮液’,纯粮酿造,酒味醇厚,后劲绵长不上头,唯一的麻烦,便是因为属于高度白酒,一两碗灌下去,即便如刘彻这般的海量,却也早已醉眼朦胧、脚步踉跄。
“接着奏乐。”
“接着舞!”
听着李延年等人演奏的一曲‘大汉天子漠北狩猎破阵图’,刘彻豪情大发,提一把四尺长剑,翩然起舞,口中还吟哦几句‘大汉诗仙曹襄曹大家’的【蜀道难】——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狗日的曹襄,一个长安城的混混,竟然能写出如此大气磅礴、剑意纵横的侠者之辞赋,简直就没天理了!”
“还有去病儿,统领一千七百余羽林孤儿,亲率八百铁骑,奔袭迂回三千里,灭杀匈奴大小部落三十余,直捣龙城,这特娘的才是我大汉少年将军原本该有的样子。”
“姐夫,下一场漠北之战,朕想分兵给去病儿,让他也领三万铁骑,如何?”
看着醉意阑珊、脚步踉跄、披头散发的刘彻,陪吃陪喝的大将军卫青郑重拱手,道:“霍去病是少年人,血气方刚,在战场上凶猛彪悍,的确是难得一见的骁将。”
“不过陛下。”
卫青顿了顿,继续说道:“归根结底,霍去病能有今日战功和冠军侯的荣耀,陛下这些年来的悉心教导才是最为重要的……”
刘彻哈哈大笑,手提长剑,跌跌撞撞的走到平阳公主桌边,伸手端起一碗‘杨氏九粮液’,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好酒!”
“杨川小贼田种的好,饭食烹制的好,羽林军的军司马也马马虎虎。”
“这酿酒之术,也堪称天下无双。”
“只不过,朕想起那狗贼,这心里头便有些不痛快。”
“满月儿是朕的女儿,大汉公主,天生丽质,比朕这个大汉皇帝还要骄傲一些,却被杨川小贼当成仆妇,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刘彻抱住平阳公主的胳膊,直着舌头,含含混混的问一句:“大姐,你说说,朕是不是该打折那小子的狗腿?”
平阳公主哈哈大笑:“好,陛下现在就传旨,令人前去朔方郡,打折杨川的狗腿。”
刘彻也开始大笑:“好,朕这便传旨、这便传旨。”
他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将手中长剑猛的掷出。
嚓的一声轻响。
那一柄精钢青锋剑,便扎入一根松木柱子,发出一阵清鸣。
刘彻伸出一指,遥指长安城方向,跌跌撞撞的向前踏出几步,‘嘭’的一声,撞翻了案几,将上面摆放的一桌酒菜、时令果品、秘制点心等,泼洒一地。
他却浑然不顾,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如铁,冷声道:“崔九,拟旨。”
“大农令桑弘羊肆意折辱皇后,且有刺杀之实,罪在不赦,着令廷尉府严刑拷打,深查其背后指使之人。”
“朕的皇后。”
“朕可以罢黜,朕可以折辱,朕可以打骂,甚至,如果她犯下谋逆大罪时,朕还可以杀她、灭她九族。”
“但是,别人不行。”
“桑弘羊,必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