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明知这位‘大汉翕侯’是一个祸端,岂能容他继续活在世上?
然而,以眼下看来,赵信还是刘彻、卫青所信任的一员骁将,从不曾因为他是匈奴人而严加防范,就算杨川寻到卫青言说此事,恐怕也于事无补……
……
大战前夕的鸡鹿塞,甚为静谧、安详和平和。
随着一阵阵兵卒操练的怒吼声,杨川醒来了;他没有即刻起床,而是将最近几日的诸多纷乱杂事在心头一一闪现、梳理一番后,方才缓缓睁眼。
他伸手抓捏几下豹姐的身子,颇为嫌弃的笑骂一句:“豹姐,你最近又肥了。”
豹姐的两只爪子搭在杨川的胸腹之上,一颗硕大的脑袋,深埋在他的胳肢窝下,简直就没眼看。
它慵懒的睁开一只眼,甚为不情愿的瞥一眼杨川,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入睡。
“看看你这睡相,看看你这一身肉肉,”杨川拿开豹姐的爪子,从床榻上坐起来,使劲打着哈欠,“好了好了,该起床洗漱了。”
豹姐软哒哒的耸动一下身子,不予理睬。
无奈之下,杨川只好自己先起床,开始简单洗漱;他倒了一碗清水,用自制的猪鬃牙刷沾了一点青盐,便走出营房大门,就蹲在一块石头上刷牙。
山坡下,一千七百余羽林孤儿正在进行日常训练,在霍去病的指挥下,策马,加速跑,弯弓射箭;尔后,再一个疾冲,将手中黄杨木大弓背在身上,换上一根丈八钩镰枪,向五六十步外的一片木桩狂奔过去,一下子便能劈掉半截木头。
这是汉军骑兵的日常训练,无论是边军、郡兵、北军还是羽林军,方式方法都差不多。
与其他几支军队不同,羽林军每一名将士身上,都有三层甲衣:经过二十七道工序硬化处理后的牛皮甲,夹层羊毛毡衬甲,贴身一套丝帛软甲。
此外,在另外的一匹战马身上,还挂着一副冷锻精铁札甲。
相比汉帝国最精锐的北军,羽林军的甲胄优势,并不在那一副札甲,而是经过反复测试、改进后的牛皮甲、衬甲和软甲。
从一开始,霍去病就打定主意,一心想要打造的便是一支灵活机动的‘精锐轻骑部队’,这就要求其身上甲胄必须要足够轻,足够坚硬,最好不要超过三十斤;
但杨川却固执的认为,仅仅一支轻骑兵还不行,如若遭遇极端天气,或者被匈奴主力包围,一副上品的冷锻精铁札甲,绝对会让这一支军队分分钟切换成为一台绞肉机,再加上杨川改良后的‘金刚车’,绝对会给那些精擅骑射的草原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于是,便成了现如今这般模样。
也就是说,如今的羽林军,既是一支能日夜兼程、长途奔袭的轻骑部队,同时,还是一支能打耐草、精擅凿阵的重装骑兵。
甚至,杨川还十分贴心的给每一匹战马,都设计打制了一副‘马甲’,护住了战马的大半个身子
在汉帝国来说,这是独一份。
没办法,实在是杨川太过怕死,恨不得将手头所有的资源都堆到防御上……
“羽林军的甲胄很特别,不过,这种战法还不完备,”就在杨川用清水漱口,刚吐掉一大口白沫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醇厚的男中音。
杨川转头,却看见卫青站在身后七八步处,负手而立,很认真的望着山脚下羽林军的训练。
“义父。”
杨川用袖子擦去嘴角的白沫子,颇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看看,我昨夜睡太迟,早上起得有些晚了。”
卫青抬头看一眼天空白的太阳,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
这都要接近午时,还起得有些晚了?
杨川讪笑两声,问道:“义父,今日怎么有闲暇工夫了?”
卫青不理睬他的话,而是伸出一指,遥指山脚下的羽林军:“羽林军的兵械、战马、甲胄、战车几样,已然胜过北军;不过,你们这种战法不行,须得改进一下。”
身为大司马、骠骑大将军,卫青的眼光自然独到。
不等杨川开口,他继续说道:“一支军队,想要做到百战百胜,首先你得想办法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尔后,再图杀敌;在这一方面,你们做得很好,远胜北军。
然而,光是自己不败,那也不行。
战场上,争的便是一个你死我活,讲究的是一个灵活多变,让你的对手摸不到你真正的意图,更遑论你的深浅底蕴;故而,我有一个建议。”
卫青顿了一顿,侧脸看着杨川,十分郑重的说道:“这一千七百名羽林孤儿,你与去病、曹襄几人商议一下,可以想办法进行筛选、分类,组建几支不同功用的部队,应该是可以的。”
杨川闻言,心中一阵恍然。
到底是大汉战神,这眼光,这胸襟,这见识,岂是他这个大汉厨子所能及也?
“谢过义父提点!”
杨川半眯着眼,沉吟几声,问道:“义父,您的意思是说,要将羽林军重新编制,组建成轻骑、重骑、车骑、重装步兵等不同兵种,配合作战?”
卫青点点头,却旋即又轻轻摇头,道:“杨川,你得记住,战无定法。”
“遭遇匈奴主力,或者需要不可避免的进行野战时,不同兵种的搭配,会让一支军队实力倍增,无论是阵斩敌首还是自保能力,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空间。”
“同样的,就算是一支轻骑部队,在长途奔袭中,若能有随时转化为其他兵种的能力,那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师。”
“就譬如北军,前将军赵信、左将军李沮、右将军苏建,便是轻骑部队,可作为前锋探路,遭遇小股敌人时进行有力的猎杀;中军一万五千人,则是车骑、轻骑、重骑、重装步兵搭配,可在一炷香工夫结成一座防御大阵,足以抵挡三五万匈奴骑兵的围攻,即便坚持七八日也能够自保。”
“此外,中军亦可在一顿饭工夫,变化为前锋、两翼轻骑部队穿插袭扰,车骑发动正面凿阵,五千重装步兵结成防御大阵,以为其他部队的大本营和退路……”
卫青侃侃而谈,将北军的兵力配置、战法等,几乎毫无保留的说给杨川。
这让杨川心中温暖的同时,也心生警兆。
身为大将军,卫青眼巴巴的赶过来,就为给他教一些行军打仗的常识?显然,卫青今日的心神略显不宁,紫黑脸膛上,挂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疲惫与无奈。
“义父,您心里有事,”杨川快手快脚的搬来一只马扎子,“来,躺一会儿,我这便去给您泡一壶野菊茶。”
卫青没有吭声。
他出神的望着山脚下的羽林军,目光始终不离霍去病,突然叹一口气,道:“杨川,若有一日,我卫青战死沙场,你能否将卫伉等三人收归你门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