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无奈的笑了笑,隔着窗户喊了一声,自有堂邑父去厨房亲自颠勺。
“这一段时日没有过来,杨川,渭水东岸那一片地方在干什么?谁特娘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竟然在大兴土木啊?”
曹襄松松垮垮的斜躺着,似乎突然想起一事,皱眉问道:“杨川,莫非是你在修筑别苑?”
杨川看一眼董仲舒,笑道:“我家里什么情况你还不晓得?皇帝的二十万亩田地,早就把家里的钱粮贴补亏空了,哪有闲钱购置田地、大兴土木啊;
那是董公奉旨修筑书院呢。”
“修筑书院?”曹襄不屑的撇一撇嘴,“董仲舒,你不是已经有好几座学堂了么,怎的还要修书院?”
董仲舒捻须含笑,淡然说道:“这一次,并非给我董仲舒修什么学堂,而是给皇帝、给朝廷修书院。”
曹襄‘哦’了一声,便懒得去问了。
他的诗词都是钱买来的,跟读书人、文化人好像没什么关系,索性也不怎么跟其交往,免得一不小心漏了陷……
董仲舒继续说道:“前几日,老夫给皇帝讲经时,随口提了一句,我大汉朝文治武功天下第一,但还有一点缺憾,那就是没有一间朝廷的书院,总归还是有些不美;
皇帝听从了老夫的谏言,打算在长安城里办一所太学院,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同时也为朝廷培养更多的人才。
平阳侯,杨川公子,霍去病,你三人皆为当世麒麟儿,今后很多事情,董仲舒但有所求,还望不要推却啊……”
……
吃过午饭,董仲舒便匆匆离去,到渭水东岸的工地上忙碌去了。
一个大读书人,竟活成了‘包工头’的既视感,这让杨川对这老贼又多了一层理解。
“去病,关上门窗,我活动一下腿,”整日坐在轮椅上装病号,两瓣屁股都快压麻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踢腾几下双腿,笑道:“好了,董仲舒这条大鱼不用钓,人家主动咬钩了,之前准备的一些后手也用不上了。”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肩头耸动,差不多笑出了猪叫声。
“不过,咱也不要得意太早。”
三个人放松几个呼吸后,杨川立刻打起精神,正色说道:“我用一张试卷,本来想勾搭一下公孙弘、桑弘羊之流的,结果,董仲舒却跳了出来,只能说咱们的运气不错;
那么,之前的有些思路就需要更改一下。”
杨川沉吟几声,接着说道:“曹襄,最近你不能再去长安城浪了,太学院筹建起来,你曹大家还要当老师的,总不能不要面皮吧?”
曹襄郁闷的说道:“当老师有什么意思,有没有女弟子……”
这货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去病一脚踢在屁股蛋子上,疼得龇牙咧嘴好半天才爬起来。
霍去病骂道:“你这禽兽!”
杨川哈哈大笑,道:“果然还是个禽兽呢。”
曹襄嘟囔道:“你们两个、嗯,你们两个禽兽不如!”
三人低声笑了一阵,杨川继续安排任务:“去病的任务不变,还是抓紧时间训练野战营,尽快提高战力,此为当务之急;
至于曹襄,下一次大朝会上,你去撒泼打滚,哭着闹着,让皇帝停下太学院的修筑,最好是惹怒皇帝,当场把你打一顿。”
曹襄有些郁闷:“杨川,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本侯现如今也算是大汉名流、诗词大家了,总归还是要点脸面的……”
杨川笑眯眯的说道:“好啊,那咱就躺平算了,让太学院修筑到长安城去,成为豪门世族和儒生们的玩耍之地,你我种种田、钓钓鱼,多好。”
曹襄不吭声了。
自从上一次平阳公主与杨川密议后,定下了‘躺平摆烂、另辟蹊径’的大计后,曹襄其实一直都有些糊涂,总觉得放弃大量田地、钱币和矿山,掌控一所没什么用处的‘太学院’,终归是有些亏本。
不过,既然母亲、杨川二人商议已定,他这个大汉盐贩子也只能亦步亦趋的配合行动。
杨川说了,若是有谁中途掉链子,平阳公主绝对会治死谁……
“对了曹襄,为了防止你被皇帝打折狗腿,还得做一点准备,”杨川突然想起一事,随口道:“下次大朝会哭闹之前,你先把平阳侯曹氏的青盐生意全部上交给皇帝;
上一次,皇帝没好意思全部拿走,正好趁着一次机会,一点不留的送出去;
如此一来,你不仅可取得公孙弘、桑弘羊等人短时间内的信任,免得他们寻你的麻烦;同时,也能避免皇帝狂怒之下,真把你给怎么一下,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曹襄叹一口气,骂道:“我曹氏几万口子人,今后喝风拉屁去?”
“你们不知道,上一次将大半的青盐生意交给我舅舅,我差点被族中那些七娘八老子给活撕了。”
杨川笑了笑,温言道:“被你曹氏族人撕了,总比有朝一日,让你舅舅撕了的好吧?”
曹襄想了想,翻身坐起来,很认真的问道:“杨川,你给我透个底儿,你和母亲筹谋的这件事情,到底为何?”
杨川沉吟几声,道:“其实也没什么。”
“朝中老臣居多,崇尚道门玄黄者居多,再加上各地诸侯王蠢蠢欲动,不怎么安分,皇帝想一扫暮霭之气,却又不愿让儒生介入太深,这是大势;”
“故而,我和母亲商议一番,觉得可以想办法借此大势,帮咱们几个人打点基础,做一点筹备……”
……
且说董仲舒回到渭水东岸的工地上,看着眼前热火朝天、却又没什么进展的‘太学院’,脸色就有些难看。
急于求成的是他董仲舒,人家皇帝又不着急,这有什么办法呢?
一座太学院,说起来容易,不过是嘴皮子一张、一合而已,可是,其中所要耗费的钱粮数目,对他董仲舒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就眼前这点进度,还是他与自己的几十名门人弟子,变卖大部分家产后,方才拼凑起来的。
只可惜。
杯水车薪倒在其次,关键是,听说他董仲舒要给朝廷修筑太学院,朝野上下,那些老贼竟是闻风而避,都快把他当成大汉祸害了。
就连雇佣一批工匠,也成了困难。
内府大匠作不用说,那是皇帝自己的工匠,他董仲舒想都不敢想;还有丞相公孙弘、大农令桑弘羊、御史大夫儿宽……
没有一个出面帮忙的,尽为暗中使绊子的,那些狗贼,竟然把整个关中之地的工匠,以各种借口全部调集去挖水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在一座简陋阁楼里,董仲舒颓然跪坐,望着窗外乱纷纷的工地,以及不远处的那条浑浊渭水,感叹一句: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