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吃饭问题,以皇室的一贯做派,无论任何吃食在入口之前,自有一番严格的流程,哪里轮得到一个秩比一千石的常侍郎跳出来指手画脚?
‘那货、到底是哪位贵人门下的狗才,这才是关键……’
杨川走出厨房,心中一阵舒坦,抬头看一眼傍晚时分的天空,阳光柔和,百里长云被浸染的一片殷红,六只傻雕在极高处缓缓滑翔着,好看得很。
“被人刁难后,怎么看着挺高兴?”
刚走到一棵老榆树下,身后传来一声阴恻恻的轻笑,杨川只好停下脚步,转头笑骂一句:“我说崔九大叔,您下一次能不能正面出现?”
这老贼脚步轻盈至极,差不多跟豹姐有得一比,就算是紧贴你身后行走一二十里,可能都不会暴露行迹,简直跟鬼一样……
崔九一如既往的拉风,高高瘦瘦的身躯,挑着一片破麻衣,光脚丫子穿一双草鞋,双手拢于袖中,似笑非笑的瞅着杨川。
杨川拱手施礼,一脸委屈的说道:“那厮让我吃生肉,您知道,我这不是刚换了一口新牙,崩掉一两颗咋弄?”
崔九嘿然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又要坑人了?”
杨川无辜的嘟囔道:“人家是皇帝身边的常侍郎,秩比一千石,我哪敢得罪人呢。”
“你甩手不干,皇帝的晚膳谁去烹制?”崔九老贼背负双手,仰望天空晚霞,淡然说道:“李延年虽然年少,却已是天下一等一的乐师,宫中贵人的哥哥,你可莫要昏了头,得罪不该得罪之人。”
杨川吐了一口气,突然笑了。
原来是狗监李延年,怪不得喜欢令人吃生肉。
杨川隐约记得,这个李延年出身倡门,兄妹几人皆善歌舞,少年时因犯奸恶之事被割了蛋蛋,没入犬台宫当了一名狗监;后来,他妹妹李美人得到刘彻恩宠,兄妹一窝一步登天。
对了,他还有个哥哥叫李广利,有个弟弟叫李季,好像都不是什么好鸟……
吗的,一等一的乐师又如何?老子还是天下一等一的厨子呢。
他左右看看,发现有不少双眼睛不动声色的瞥向这边,忍不住故意叹一口气,摇头道:“崔九大叔,看样子你这也混得不行啊,连一个李延年都害怕?
我杨川无所谓啊,反正就一做饭的厨子,种田的农夫,偶尔做几坛腌菜换一些柴米油盐补贴家用,既然人家看不上我做的饭食,就让那位天下一等一的乐师去做呗。
崔九大叔,您忙着。”
说话间,杨川大踏步的向自己阁楼方向走去;结果,走出去十几步,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崔九老贼笑眯眯的瞅着自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十分的阴损……
“怎么,有问题?”杨川问道。
“没问题,大不了让皇帝空腹睡一夜,明日一大早便回长安城啊,”崔九笑吟吟的说道:“你可要知道,李美人还是你母亲平阳公主送给皇帝的呢。”
杨川哈哈大笑,快步折返回来:“这不是跟一条小狗怄气嘛,皇帝陛下要来,我果然是乐昏了头,瞧瞧咱干的这事!
走走走,崔九大叔您牙口好,撕嚼几口咱家厨房的生肉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话,我这便开始颠勺做饭。”
崔九一把拨开杨川伸过来的手,眉头微皱,颇为烦躁的骂道:“再有小半个时辰,皇帝就要来了,你少说几句废话行不行。”
不知怎么回事,每次看到杨川,老贼的心情就有些烦躁。
尤其是这家伙一见面就喋喋不休的呱噪,俨然一副自来熟的架势,嬉笑怒骂,指桑骂槐,哪里还把他这位大长门放在眼里?
于是,顺便在这家伙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还不去做饭!”
杨川被老贼踢了屁股,一脸的无所谓,咧嘴笑道:“那您得先将那条疯狗撵出去啊,烹制美食,也得有个好环境、好心情,李延年那个猪腰子脸戳在厨房,让我怎么做饭?
对了崔九大叔,您现在秩比多少石?有没有一千石?
你敢不敢骂李延年?
可别吹牛,别看人家是个下三滥的戏子,可了不得,秩比一千石的常侍郎,吓死个人,听听,那狗日的竟然把我家厨房都给砸了!”
好像在配合杨川的‘废话连篇’,杨氏厨房里,果然传出一阵叮叮咣咣的打砸之声,似乎有不少坛坛罐罐的被摔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破烂瓦片。
期间,自然混杂了李延年那尚在变声期的少年人嘶吼、咒骂和斥责,似乎有宫人正在被那狗东西踢打不已,发出几声十分压抑的痛呼。
如此,就连崔九也是眉头微皱,老神在在的望着厨房方向:“杨川,你到底说了一句什么话,把一个闻名天下的少年乐师气成这般模样了?”
杨川叹一口气,委屈的说道:“李延年乃秩比一千石的常侍郎,我哪里敢多说话……”
便在此时,天空传来几声激越雕鸣,却是几只傻雕传递讯息:有大队人马来了。
“皇帝这么快就来了?”杨川缩一缩脖子。
“好了,你小子就别在这里假装委屈,”崔九叹一口气,道:“这下,你满意了?你这是想把李延年往死里得罪啊……”
【厨子的一点说明】根据《史记佞幸列传》、《史记外戚世家》和《汉书佞幸传》推算,李延年应该比主角略小几岁,为了剧情需要,厨子略作改动,特此说明备注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