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祁欢便是灵机一动。
两国之间关系不睦,边境常年都是严防死守,附近边城的百姓也没有往来互市的,毫不夸张的说——
大觐的南方边境是要确保连一只大成的信鸽都飞不过来的!
以前东方暮那些暗探过来,走的都是壁立千仞的险要小道,不是有些功夫或者有野外攀岩经验的人根本走不了。
是以——
大成要递消息给大觐的皇帝,必须走官方渠道,通过南境边军主帅转送。
“你说大成的国书是四日前进京的?”祁欢一边确认,一边转身,却发现她之前随手搁置在桌上的秦颂的那封信没在。
“是四日前。”卫风一边回答,一边对她的举动目露狐疑。
祁欢的视线却是直接绕开他去问站在门口的星罗:“之前放在这桌上的信呢?”
“小姐和高家表小姐去安雪堂之后奴婢帮您收到内室了。”星罗道,连忙进屋。
片刻之后,她从里屋拿出了那封信递给祁欢。
祁欢重新抽出信纸,撇开那厚厚的一打账目看到最后那页。
上午那会儿,因为是秦颂给她的私信,高云渺虽然大致翻了翻,可是这一页只扫了眼,根本没敢多看内容就还回来了,而祁欢则是直接还没顾上看。
此时细看,秦颂依旧是态度疏离的话不多,却果然是特意提到了这件事,也没写别的,只像是闲聊一般提了大成有意示好,递送了国书进京,但祁欢心领神会,这便是提醒自己要小心了。
重新收好了信纸,祁欢又问卫风:“那陛下是什么意思?准允他们过来吗?”
“是!”卫风是不晓得祁欢那信纸上有什么玄机,只是听见她的声音就立刻收摄心神,“已经给回信了,说是要不要化干戈为玉帛先两说,但如果大成有诚意,要派使者前来贺岁是可以的。”
“这是风雨欲来啊,这样一来,这京中局势就要紧张了。”祁欢呢喃。
卫风也整肃了神情:“太子殿下问需不需要接您进宫,您去皇后娘娘身边小住伴驾一阵子?”
祁欢不解,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卫风想到云湛的原话,却明显为难,有几分不太好意思开口,但最后还是如实转述:“殿下说促成瑞王同宇文沧这段缘分,大小姐您居功甚伟,虽然他不晓得那天在天牢您究竟是如何语出惊人,但想来能说服瑞王冒欺君之罪去保叶氏的必定是个大把柄,瑞王其人,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把柄留存于世,若是他们当真要准备孤注一掷闹出大动静来了……”
云湛说这番话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调侃语气。
可他是太子啊,爱怎么说都行,要卫风来原话转述就多少有点僭越之嫌了,卫风心里不得劲。
祁欢听着他说,却是忍俊不禁——
这位太子殿下这是拐弯抹角的打听事儿呢,果然还是个好奇宝宝的脾气。
她在天牢里说过的话后来出来连顾瞻都没告诉,想来云湛是从顾瞻那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这会儿正抓心挠肝的难受呢。
祁欢打断他:“不用。你替我谢过太子殿下,瑞王确实应该会灭我的口,但是在他成事大权在握之前却不敢对我贸然下手的,反而我若躲进了宫里去,才会叫他警觉,觉得我是做贼心虚。”
她跟叶寻意说的那些话,都是些怪力乱神的鬼话,以云珩的认知他也知道祁欢是不可能将这话再说给叶寻意之外的人听的,否则她就有可能被当成妖孽给绑去烧了。
所以,云珩会对她很放心,不会提前打草惊蛇来杀她。
但是为了不叫这样匪夷所思的故事流传出去,等他目的达成大权在握之后也一定不会放过祁欢就是了。
卫风搞不懂她哪儿来的这样笃定的自信,但还是应诺:“是,那属下就再跑一趟东宫。”
“等等!”祁欢临时改了主意,就又叫住了他,“那个……你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如果有大成使臣进京,我还是想要现场去看一看今年除夕国宴的盛况的,他如果不嫌麻烦,能不能给皇后娘娘打个招呼,将我扮成娘娘身边的女官跟过去?”
“是!属下去问问看。”
这样的事,对云湛和顾皇后来说都是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的小事,但是太子殿下拿乔,卫风去问话回来却带回来个殿下有些为难说尽量给您办办看的模棱两可的回话。
祁欢知道这小太子是童心未泯,想诓着她一旦着急就拿天牢里的秘密跟他交换去了,但她不上当,耐着性子一声不吭,就等他去办。
然后,一直到除夕这天过午,云湛才特意派了东宫的车马来接她。
祁欢去跟祁文景夫妻打了声招呼,说是顾皇后想见她就跟着出了门。
东宫的来人原是要直接把她送进宫的,临上车祁欢却临时改了主意,斟酌着对来接她的太子近侍道:“内官大人,能不能麻烦您绕路从平康坊路过一下,我父亲让我捎信通知三叔明日回家吃年饭。”
那内侍年纪不大,为人也并不刻薄,当即点头应允:“原就是一个方向的,也算不上绕路,是大理寺少卿祁大人府上是吧?”
祁欢点头。
内侍道:“姑娘请上车,咱家晓得了。”
去到祁府门前,祁欢嘱咐内侍稍等她一会儿就独自进去见了祁文晏。
彼时祁文晏正在书房,拿着一本棋谱不闻窗外事的自己跟自己对弈,看见祁欢进来,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眼:“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呆着跑我这干嘛?”
“大成派了使臣前来贺岁拜年,我打算进宫去看看。”祁欢并不与他一般见识,直入正题,“他们此行的目的您这有提前打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祁文晏闻言,不由的转头,奇怪的打量她一眼:“怎么我是有通天遁地之能?我应该知道吗?”
祁欢愕然。
随后才又反应过来自己是有点急功近利的想当然了。
她的潜意识里祁文晏是手段通着大成、大觐两国,俯视天下棋局的原书男主,就理所应当的认为他手眼通天,一定将大成此行的企图和目的都掌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察觉自己失言之后祁欢连忙补救,“就是得知大成这边有所动作了之后这些天我一直有点过分紧张了,心里没底,就想过来跟三叔通通消息,既然您这暂时也没打听到什么……那便算了。我先进宫去了,有了消息再与您互通有无。”
她转身要走。
祁文晏看她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大约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方才说话可能是不怎么中听,就又赶补的道了句:“没什么值得紧张的,这世上就没有破不开的局,管他对方出什么招呢,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别没事总操闲心,少想些有的没的。”
“嗯,好!”两国之间的大阴谋,事关无数人生死的大事,祁欢当真没有那么宽的心,只是敷衍着应了他一声便离开了。
内侍重新把她请上马车,这回是直接车都没下,打着东宫的名义直接驶入宫门,将她送到了凤鸣宫外。
云湛提前和顾皇后打过了招呼,顾皇后今天也很忙,不怎么顾得上她。
祁欢见面请了个安。
顾皇后道:“也不用扮什么女官了,当识得你的人都识得,就说是本宫有日子没见想你了,特意传你进宫来见见,回头到了宴上你跟着本宫就是。”
“是!”祁欢应诺。
由于出来的时候没打算公开露面,她今天也就没有隆重打扮,但是她人在孝期,也不合适过分装扮,所以就保持着这个素净低调的装扮了。
顾皇后叫人先把她领到偏殿歇着,入夜时分,皇帝的车辇亲自来接顾皇后,祁欢便伴驾跟随他们去了宴上。
这年的国宴依旧是在承天殿里举行,皇室中祁欢比较熟悉的除了云澄之外盛贤妃也因病没来。
帝后二人在上首同坐,不方便在顾皇后旁边再给祁欢添位子,祁欢就侍立在顾皇后身侧。
诚然,她不过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是因为被顾瞻看重这才得以亲近顾皇后,旁人不过也只是瞧上她一眼,不会太当回事。
却不想——国宴伊始就出了大乱子!
大成使臣上殿,见礼拜年的吉祥话说完,提及此行的主要目的竟是大言不惭的提出了求娶昭阳公主,两国联姻交好的要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