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宫宴上,大家都不是奔着吃饱饭来的,可是祁文晏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被挤在桌角,甚至都不太方便伸手去夹菜……
虽然他表现的镇定自若,还算稳妥,可这也有点儿太不好看了。
皇帝陛下有贼心没贼胆,几次想怂恿他坐云澄那桌去,可是又怕意图太明显叫小女儿跟他翻脸,就是几次欲言又止。
顾皇后从旁看着他一边且在跃跃欲试又一边秒怂的状态连续切换……
本来不想管的,后来也实在看不下去,就冲云湛提醒了一句:“叫人给祁爱卿添张桌子吧,看你们挤在一起也怪难受的。”
“那怎么行?”太子殿下是个小机灵鬼,抓住机会立刻发挥:“儿臣要跟祁爱卿请教问题的,在下首给他添了桌子,儿臣就得隔着皇妹和六弟他们跟他高声嚷嚷了,那多不体面。”
祁文晏的身份,伴驾陪着他坐可以,可是总不能给他单独弄张桌子,还摆在云澄之上,那就属于不伦不类的僭越了,所以要摆就只能摆在云澄再下首,甚至是更下面的六皇子云彭下面。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破例,可太子殿下明显志不在此。
然后,他也怕自己这个向来不搅和闲事的母后拆台,没等顾皇后再接茬,他自己就话锋一转,低头看着身上隆重的礼服为难道:“本宫今日穿成这样,确实挺占地方,祁爱卿与我挤在一起太委屈了……”
他越过祁文晏,看向下面连着一桌的云澄,装模作样的打招呼:“皇妹,要不你往那边上挪挪吧,你身量小,占地方少,让祁爱卿在你那挤挤?”
顿了一下,又补充:“这样,本宫与他说话也方便。”
此言一出,附近坐得近的所有客人也都炯炯有神看过来。
虽说今日宴上男女不分席,可下面同桌落座的男女却要么是夫妻,要么就是兄妹姐弟,哪有陌生男女同坐的?
太子殿下不可能不懂规矩,这是要搞事情啊!
“咳咳……”皇帝陛下都吓了一激灵,飞快瞄了小女儿一眼,然后生怕受儿子连累,干咳一声就想反水……
在这期间,祁文晏原是应该说点什么推诿之词打个圆场的,可——
他却一副任人安排宰割的模样,没做声。
云澄的脸色则是显而易见的不好。
周围听见这段对话的人甚至已经开始认为是这位祁大人得罪了太子,太子故意找茬儿叫他难堪,下不来台的……
然后,下一刻——
云澄却一声不响的拢了拢堆在地上的大堆裙摆挪到了自己桌子的下首去。
众人目瞪口呆。
云澄其实是不想叫她老爹这么早知道她和祁文晏的事,就想吊着这老头子胃口,谁叫他先自作主张的使坏来着?
可是云湛故意找事儿,她早就看祁文晏坐在她亲哥那桌角不顺眼了……
即使他表现的再是从容自若泰然处之,瞧着确实是怪寒碜怪可怜也怪气人的。
再然后——
那位大理寺少卿大人也面不改色的从容起身,当真挪过去坐了她的桌子。
众人再度目瞪口呆。
太子殿下小有成就。
皇帝陛下朕心甚慰!
顾皇后只想扶额捂脸假装跟他们不是一家的……
然则事情还没有完……
前面听见皇后和太子说话的人只有暖阁里的的这些身份比较高的宗亲,可祁文晏那样卓尔不群的一大男人起身换座位造成的目标却太过明显,这会儿却是惊动了整个宴席上的大部分人。
所有人都见鬼一样的瞧过来。
祁欢看着她三叔登堂入室这就已经坐到暖阁里去了,一边觉得没眼看,一边又觉得灰心丧气——
人家这是脸皮气场都全方位碾压,她还想当舅妈?只怕没多久就得先乖乖跪到那位比她小了快两岁的小公主面前喊三婶儿了!
人比人,真的是……
眼红!
她瞬间蔫儿了精神,酸溜溜对着旁边的杨氏抱怨:“我三叔都坐那儿去了,那我是不是也能去跟顾瞻一起坐了啊?”
杨氏也正为着暖阁里祁文晏的惊人之举吃愣,思绪骤然被打断,就百忙中先瞪了女儿一眼:“胡说什么,没的叫人笑话。”
祁欢垂头丧气,就不想说话了。
杨氏却分明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兀自斟酌片刻,轻笑出声:“头几个月他两家办乔迁宴都凑在一起,还只请了文晏这边的亲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小子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像是个不开窍的,谁曾想是闷声干大事呢。”
祁文晏都老大不小了,除了出身有些不堪,别的方面都属出类拔萃。
这世道对男人还是相对宽容的,只要他自己足够出色……
其实,以他的条件是足够资本可以挑一门顶好的亲事了。
可是从他及冠,正式步入老男人行列都好几年了,就愣是不见他那里有动静。
曾经也有不少人旁敲侧击的找到杨氏门上试探,可是他与家里的关系那样,杨氏也没那么大脸亲自出面,但还是打发祁文景去试探着问了,结果无一例外,都被祁文晏一口回绝。
他自己那边,像是于霏霏那样送上门来的还算不错门第的姻缘也有几桩,也是全无幸免的都被他拒了。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去碰这个钉子了。
祁文景为了这事没少唉声叹气,弄得杨氏也跟着心烦,可祁文晏那个性,谁又能做他的主?
这么久以来,杨氏甚至都做好了他将要孤独终老的准备了。
现在这情况——
别说他搭上的是当朝公主,那就算是个贩夫走卒的女儿,杨氏也只会跟着觉得开心。
想想前因后果,居然还有迹可循,心里就更有底气,十分欣慰。
祁欢却有点眼红的厉害,还是老大不高兴的嘀咕:“是啊,可能没多久中间那堵院墙就能拆了。”
“好好说话。”杨氏又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没人要,别阴阳怪气酸溜溜的,叫外人听去还当你这是有多恨嫁呢!”
祁欢倒不是恨嫁,也不是不愿意她三叔这种难搞的怪胎终于有人接盘了,她就是总在祁文晏面前伏低做小装孙子有了逆反心理,所以总想着靠顾瞻的辈分从她三叔面前找个平衡回来,现在眼见着人家这气场压制注定她是翻不了身的,就觉得暗无天日,特别悲催。
这会儿众人看够了暖阁里的热闹,已经有人反应迅速,开始有人目光审视的朝自家人这边看来了。
今天祁正钰夫妻和祁文景他们都没来,杨氏就成了唯一的目标。
祁欢与她同桌,可不敢在这时候表现出丝毫异样,以免拆了她三叔的台,于是也连忙重新打起精神,佯装没事人。
暖阁里,皇帝陛下到底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高兴,就很是体贴的吩咐李公公:“昭阳那里放的果酒吧?给祁爱卿上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