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昂当时也是气得不轻。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就算他马上追回家去打祁欣一顿也挽回不了什么,所以便索性咬牙继续留下来,先帮着高家这边办丧。
侯府里,云兮是个闲不住的百事通,天没过午岑氏母女就从高家回来,而且状态看上去都很不对劲,她立刻就跑回春雨斋给祁欢报了消息:“二夫人有气无力的被人扶着,三小姐的脸色就更不好了,跟行尸走肉似的没精神,再看朱砂,哭的眼睛都肿了,这一看就是出什么事了,可二房的人嘴严,奴婢也不好上赶着去二夫人身边的人那里讨口风,小姐,您说会是出了什么事啊?”
彼时祁欢也刚回来没一会儿。
顾瞻将他们姐弟送回来就先走了,因为还没到午饭时间,祁欢就带着祁元辰在书房写了两个字。
她正把祁元辰揽在怀里,手把手教他如何收笔。
闻言,头也没抬的轻笑一声:“算了,不要特意去打听了,大姑母家里正办丧事呢,我们也不好看热闹,你也消停些吧,要真出了什么大事,迟早会有风声透出来。”
云兮性子再是活泛,也还是听话的,心里再是好奇,也没再出去瞎打听。
但是祁欣这事出的,当时好些外人在场,就算高家的人守口如瓶,也没道理要求所有人都替祁家保密遮丑。
所以,甚至都没等夜里祁文昂回来,当天下午就有人透了口风进来,祁家门里也很快传开。
云兮是当真没想到自家二小姐能惹出这等祸事,回来给祁欢报信时可谓气愤难当:“二小姐平时看着一脸清高,一副不可亵渎的高高在上模样,她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来?她这是为了自己攀高枝,就不管别人死活了啊?”
祁欣自命清高,又总爱往高端局里凑,其实祁欢也看出来了她在婚事上不甘流于凡俗的野心。
只是这姑娘居然豁出去当面找秦颂自荐……
这事儿,也还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这毕竟是古代,闺秀们都最重廉耻和名声的,祁欣和秦颂之间又没什么交集和互生好感的前提……
可祁欣是个有城府的人,她不会因为头脑一发热就异想天开。
她要出手,定然就是有所倚仗的。
祁欢一边思忖着,一边心不在焉的调侃了句:“放心吧,就算她的名声再恶臭,顾瞻也不会不要我的。”
云兮也是嘴快,闻言就深以为然的接口道:“那可不是?今天早上您都差点被他看光了,他倒是敢始乱终弃……”
祁欢手一抖。
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虚之余产生的错觉,她又感觉到抓着的祁元辰的那只小手似是僵住了。
所以,下一刻,当怀里的小不点儿转过脑袋仰头看向她时,祁欢突然就是脸上一红,手忙脚乱的扔了笔,去捂他的耳朵。
可是捂住了之后,又觉得这样显得欲盖弥彰和做贼心虚,她就又改成拎着小孩子的两只耳朵捏了捏,一边佯装无事的忽悠:“你一会儿回到母亲那边不要乱学话,云兮是说看见!我与顾世子好久没见面了嘛,他今早过来就上上下下多看了我好几眼。”
小孩子的目光澄澈。
但她不解释还好,这一番解释之下,祁元辰看她的眼神反而像是显得越来越不信任了。
祁欢又有点慌了,就重新捂住他耳朵反复揉搓,一边默念:“听不见听不见……我们阿辰最乖了,你刚刚什么也没听见……”
云兮方才也是忘了这屋里还有个小主子在,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就先溜了。
同时也是心惊肉跳,心道还好小少爷还小,应该听不懂什么意思,要不然她可就犯下大罪过了。
祁欢为了怕祁元辰乱说话,中午饭就没带他回杨氏那里去吃,而是叫云兮带人过去取了食盒回来。
她带着祁元辰吃了饭,又把人留在春雨斋睡了午觉。
下午起来,先给他念了两个故事洗脑,后又带去园里遛了一大圈娃儿,等确定这小子该是把上午听到的那一耳朵闲话彻底忘干净了,晚饭时分才敢把他送回了安雪堂。
然后,他们一家三口正吃着饭,院子外面却有福林苑的人找过来。
云娘子将人挡在院子外面,没放她进来,事后才进来传话道:“二房那边闹起来了,说是二老爷回来大发雷霆,要打三姑娘板子,还要将人送去家庙,二夫人拦着不让,在气头上二老爷便连她都打了。老夫人叫人传话,让您过去看看,说是二房闹腾的她睡不着觉。”
祁欣的事,杨氏这边下午也就有所耳闻了。
闻言,她也只是如常给一双儿女布菜,事不关己道:“我劝什么架?头前儿我们这边有事的时候二房两口子可是上蹿下跳的忙着火上浇油,趁火打劫的不亦乐乎。叫我过去,也学他们吗?”
二房出了事,她只会觉得痛快。
如今不过去添一把火,都已经算是她最大的涵养了。
“是。奴婢已经回绝了那边,说您身子不适,不能动气,管不了那边的事。”云娘子道了一声也就退下了。
祁欢抬眸去看,见着杨氏的脸色是有些阴沉的,就轻笑着宽慰:“母亲不必多虑,我这边没事的。”
之前外面在传祁欢和秦颂的流言,顾瞻都没信过,杨氏自然知道顾瞻更不会为了祁欣的作为迁怒到祁欢身上。
可——
这一家子姐妹的名声绑在一起,本来他们家就仰仗了顾瞻许多,现在又闹出了丑事,传出去多少会叫顾瞻脸上无光。
只不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祁欢也宽慰她不得,只冲她笑笑,尽量的安抚,然后用完饭就回了自己那边。
她并不担心二房的冲突之下祁文昂会真的打死祁欣,岑氏护起犊子来也和杨氏不妨多让,有她拦着,不至于真的出事。
回去的路上,云兮听着二房那边隐隐传来的动静就又被勾起了话茬,忍不住感慨:“说起来那秦小侯爷也是,看您的面子,他也该忍忍的。”
祁欢眼底的笑意是这时候才淡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是说人家都已经给了一次台阶嘛,是二房的不肯下。”
她琢磨了一下午,大概也想到祁欣是仗着什么去找的秦颂了。
宁王大婚那日,祁欣曾经行踪不明了一段时间。
那天她和顾瞻在无人的回廊上腻歪,后来发现秦颂也很晚才入席的,并且当天一整个晚上他情绪都很不好。
祁欢当时没怎么多加联想,可是如果一定要代入一下——
祁欣那天鬼鬼祟祟,闪烁其词的,极有可能是秦颂在暗处盯梢她和顾瞻,祁欣又盯了他们仨。
并且,再加上前面有两次秦颂来自家府上赴宴,与她私底下有过接触,如果再被祁欣碰着一次半次……
依着她这堂妹喜欢不动声色背后捅刀子的坏习惯,想拿“私情”做把柄去要挟秦颂,这就可能性很大了。
并且——
除了这个,祁欢也着实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祁欢还能有什么筹码可以拿去跟秦颂谈判的。
至于秦颂,祁欢也算了解。
怜香惜玉与他虽是不搭边,可他是不屑于平白去为难祁欣这样的小姑娘的。
除非——
祁欣真的拔他逆鳞,踩到他雷区蹦迪去了。
既然祁欣是自作自受,并且还有很大可能她自己差点成了人家的垫脚石,祁欢现在的心态与杨氏一样——
不去踩一脚就算她圣母心泛滥了,同情不会有,她更不会在意祁欣此后的任何下场。
祁正钰和祁文景这几天都是全天守在高家,今夜也没回。
二房闹到半夜,据说最后是岑氏拼死相护,下人不敢动手,只祁文昂自己冲破围追堵截亲手抽了祁欣几下鸡毛掸子,反倒是他和岑氏之间互相肉搏,干了一架,最后双方都挂了彩,伤的不轻。
祁文昂脸上带了伤,就也不好再去高家丢人现眼。
但他和岑氏闹翻了,在家也待不住,夫妻俩打完架,他三更半夜也就出去了,不知道在哪里的落脚,但随后几天也没回过府里来。
祁欢和杨氏的日子还是关起门来,事不关己的过,对这几天街头巷尾议论祁欣的话眼不见为净。
而这事件里的另一当事人秦颂,也仿佛没事人似的,每日按部就班的上衙门办差。
本来他是个男人,这种所谓风流韵事传开,对他的影响也相对比较小,只他比较倒霉就倒霉在前两天才刚跟祁欢之间也传过闲话,现在祁家姐妹俩凑在一起,就格外助长了街头巷尾的八卦之风,很是被人口口相传,津津乐道了一阵子。
只他自己一脸正气凛然,都是谣言的刚正模样,旁人又多惧于他的身份,闲话便很少拿到他跟前去说。
也就是在这样热闹的流言蜚语之下,中间只隔了几天——
这日秦家一家四口用完了晚饭,坐着喝茶时秦太夫人就兴致勃勃的问道:“最近你哪天有空,休沐或者告假一日,陪我去上个香吧?”
秦颂自顾垂眸饮茶,随口回绝:“上香的话就让二弟陪您去吧。”
秦硕其实也不想去,但他大哥推给他的差事,他却不敢随便推脱,委屈巴巴的正待应下,秦太夫人却横了他一眼,仍是笑脸对秦颂说道:“不是为了上香,是跟永嘉郡主约了。她有个养在膝下的小孙女儿,年底及笄,他们家你知道的,她老人家是皇室宗亲出身,夫家又是清流一派的……”
话没说完,秦颂已经抬头,再次断然拒绝:“我不去!”
秦太夫人是有想过,突然提起此事他可能会有些抵触,可是看他这一副像被谁踩了尾巴一样的过激反应,也还是狠狠一愣。
然后,都没等她反应过来,秦颂已经放下茶盏,抬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