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闹脾气,不给他回信的,但是不期然想到她那位再也回不来的姑父,也就没法再赌气,当即提笔给他回了一封信。
为了怕他悬心,她也是报喜不报忧,只写自己诸事平顺,乖乖的待在家里,没有出去惹是生非,又随意写了两件琐事润色,其中更是只字不提她已经知道他去了南境之事。
信件她是连夜写的,挑灯夜战,一直熬到三更过半,费了几遍手稿才算写出一封还算满意的。
“小姐您也是,又没什么急事,明日再写不行,非要熬这个大夜。”星罗和云兮两个陪着她,这会儿星罗还能精神抖擞的帮着她收拾,云兮已经撑着脑袋在灯影下睡得跟只点头虫似的。
祁欢看她那样子还蛮可爱的,就拿手指戳戳她脸颊。
云兮被她一逗,口水差点流出来,慌忙拿袖子一边抹嘴一边就惊醒了:“啊……”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茫然的四下打量,“天没亮呢……”
祁欢把写好的信折好放进信封里,封上火漆递给星罗:“这个你明日拿去给卫风。”
“好。”因为马上要收拾睡觉,星罗就随手还是把信封先放在了桌案上。
祁欢起身自书案后头绕出来。
她现在也极少熬夜,方才聚精会神写信的时候不觉得,此时站起来也顿感困意袭来,呵欠连天。
一边往书房外面走,一边挥挥手,示意星罗:“云兮困的都坐不住了,我不用你们伺候,回去洗把脸就直接睡了,你们也赶快铺床睡吧。”
她的卧房就在隔壁,几步路的事儿。
星罗如今已经习惯了她偶尔的不拘小节,既然她说不用服侍,星罗也不勉强。
因为是月初,天上没有月亮,就两步路,星罗便没有特意点灯笼,直接端起桌上宫灯把祁欢送到卧房门口:“那奴婢就不跟着进去了,小姐您有需要再喊我们。”
“嗯。”祁欢点头,推门进了屋。
星罗举着宫灯再转身,就看云兮倚着门框居然又睡过去了。
她无奈的笑笑,正待要往回走,就见大门口那边院子外面自围墙上翻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形动作极为利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除了衣物带起的一点风声……
居然就完全没弄出其它任何动静。
星罗以为招了贼,当即一声怒喝:“谁……”
想要尖叫,那人却已经三两步冲到跟前,一手捂住她嘴巴的同时,更是眼疾手快,一把稳稳地接住了她因为惊慌而脱手的宫灯。
灯光之下,星罗也看清了来人的脸。
她狐疑之余,紧绷的身体却是下意识一松。
卫风有所感知,也便自觉收回捂着她嘴的手,尴尬的往后退开两步:“抱歉……”
“你怎么……”星罗惊魂未定,靠着墙壁大口喘气,又有些愠怒的去看对方方才翻进来的围墙那处。
书房门口,云兮还睡得七荤八素。
但是这回廊上的动静却把刚进房的祁欢惊动了。
她手里抄了把雨伞又转身推门出来,看见出现在回廊上的卫风也皱了眉头:“怎么是你?”
卫风以前也没半夜翻过姑娘家的院墙,尴尬的面红耳赤,连忙告罪:“抱歉大小姐,属下刚得了个消息,又刚好看见您这院子里还有灯光,想着您或许没睡,就自作主张……过来碰碰运气。”
祁欢心头本能的一紧:“什么要紧消息?是顾瞻……”
“不不不……”卫风看她会错意,赶忙否认,“我们世子那边暂时没有异常,是京里。宁王府的侧妃叶氏,她今夜刚刚小产。”
祁欢这个把月,因为惦念顾瞻,都有些魔怔了。
方才紧张之余,一时间思维还没太转过来。
她微蹙了眉头,脱口道:“你是说叶寻意吗?”
“因为世子离京之前也吩咐过,叫属下注意盯着宁王与叶氏的一举一动,这算是件大事,所以属下才想着如果您还没睡就直接过来禀了您知道。”卫风道,“消息是刚得到的,就一个时辰之前的事,二更多的时候他府里突然乱起来,叫了医官去叶氏房里,后来王府的管家又在封府的御林军陪同下出府,去就近请了稳婆,说是突然见红小产,情况……似乎十分紧急危险。”
叶寻意一个女主,祁欢并不觉得她会因为小产毙命,只这件事给她造成的冲击依旧很大。
因为——
她从来没当叶寻意会真的怀孕。
最起码——
当初在御书房,她十分确定说叶寻意有孕就只是云峥信口开河的缓兵之计。
这个消息,多少打了祁欢一个措手不及。
她微微思忖片刻才镇定下来:“她真的怀孕了?还是只是个由头借口?上个月立秋那日,你和宁王府的暗桩接头,当时给出的消息不也仅是宁王有所灼伤,当成隐疾在偷摸养伤吗?”
宁王府与外界的往来整个被封锁了,那两口子在宁王府里头再怎么折腾也影响不到外面,所以祁欢也没太在意打听他俩的消息,这也就导致卫风只和那边的探子联系过一次,当时得到的消息只有云峥在偷偷摸摸治烧伤,可没说叶寻意被确诊怀孕了。
怀孕的消息都没传出来,现在却突然凭空小产了?
也无怪乎祁欢怀疑这消息真伪。
卫风道:“小产这事怕是不能凭空捏造,虽然现在用的是宁王府的医官和民间请去的稳婆,可叶氏有孕这事儿是宁王当面在陛下那里报备过的,稍后肯定会惊动宫里,陛下也会过问。一旦派了太医过去……这个假可不太好做。”
“那就继续盯着再打听一下吧。”对于既成事实的事,祁欢无需过分纠结,只是兀自忖道,“也或者是之前宁王不知道,她其实老早就怀上了。”
云峥伤在那种地方,养伤和后续保养都需要时间,要说是他俩为了应付宫里临时造人,他也不能用啊……
思来想去,如果叶寻意这个小产是确有其事,那就只能是她在刚成婚不久便已经怀上了。
卫风翻墙进来,不能久留,星罗回书房把祁欢的回信取来给他就打发他走了。
而彼时的宁王府里,叶寻意的确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数。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此时躺在床上的她,脸色蜡黄,眼底乌青,眼睛虽然有神,但里面充斥的却是阴鸷狠毒的寒意。
再加上刚刚小产失血,她的唇色更是苍白,忍不住的微微发抖。
屋子里,窗户开了一条缝隙透气,云峥一脚踏进来时依旧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他嫌恶的拿袖子挥了挥。
彼时还滞留在屋里的医官和稳婆则是齐齐跪下请安:“见过王爷。”
云峥暂且停在屏风外面。
床上躺着的叶寻意偏过头来,只看见他映在屏风上的影子,一时间,眼中怨毒之色更重了几分。
云峥道貌岸然的声音隔着屏风问询:“叶氏如何了?”
回话的是王府的医官,对他十分的恭敬:“有惊无险,侧妃娘娘只是身体虚弱,需要好生将养,并无性命之忧,只……可惜孩子没能保住,还请王爷恕罪。”
那稳婆是个外人,又是头次进王府,束手束脚,光顾着战战兢兢的紧张了,并不敢随意开口。
“知道了,你们先行退下吧。”云峥点了点头,又给院子里候着的管家递了个眼色,“叶氏头次有孕,医官处理起这种事情没有经验,将稳婆留在府上多住几日,后续好帮着照看一下叶氏的身体,好生安置她。”
这并不是征询稳婆意见的,稳婆也不敢做声,就由管家亲自领了下去。
屋子里鸦雀无声。
叶寻意贴身的两个婢女这会儿也都站在角落里,耷拉着脑袋,跟两只受了惊吓的鹌鹑似的。
云峥冷冷的扫了二人一眼:“都出去。”
事实上,自从立秋那日王爷自宫里回来又和侧妃娘娘吵了一架之后,当天夜里她们和这院子里其他的婢女就全被赶了出去,关在另一个院子里,直至最近几天才被放回来。
她们即使算是叶寻意的心腹了,也不知道中间那大半个月这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只是重新看到叶寻意时,见她形容枯槁,状若疯妇,都被吓得不轻。
现在云峥说话,她们言听计从,当即就埋头出了屋子。
云峥喝退她们便绕过屏风,走进里屋叶寻意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女人。
叶寻意已经疼到浑身脱力,动也不敢动,一双眼睛满是恨意,目光死死、死死的定格在云峥脸上。
这般鲜明而不加掩饰的恨意,比以往两人相对的任何一次都更露骨!
云峥看在眼里,却居然也毫不在意,他只是带着几分找回场子的快意看着床上虚弱不堪的女人,扬起唇角冷冷的道:“本王的府上不养闲人,你既然藏拙,不肯主动为本王出力,本王也没道理养着你叫你吃白饭,总得叫你物尽其用才好。一会儿太医会过来,咱们两个是能解禁被放出去还是继续关着,甚至被追究就全看你了。”
叶寻意手指死死抓住身下被褥与床单,被他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刺激的浑身都在颤抖。
传说中的恶人还得恶人磨。。。这个原女主,但凡少折腾一点,其实都可以全身而退,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