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丈母娘的胳膊肘……
祁长歌微微愣神。
云芷却尽量不给她想明白的机会,一副不舍又不得已的模样,给她磕了头:“小姐,奴婢在侯府伺候多年,请您允我继续留在侯府吧。”
祁长歌慢慢坐下,将手里盒子也一并放在桌子上。
她定了定神,拧眉看着跪在脚下的婢女:“你不想跟我出嫁,是嫌淮州偏远吗?”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虽然长宁侯府比永兴伯府门第略高些,可是两家差不多同时起家,靠着祖辈的荫封,过了这百十来年的风光日子,都是在走下坡路的。
表面上看,长宁侯府的爵位还能继续传个三代,是比永兴伯府略强些,可祁家这些年面上的风光,却全是靠着杨氏的嫁妆银子撑起来的,严格说起来,当真不如永兴伯府的日子踏实实在。
所以,祁长歌是当真不觉得自己的门第在喻家面前有什么值得好吹嘘的。
“不是的。”云芷连忙否认。
祁长歌越发不解:“那是为什么?你孤身一人,在京也无亲人了。”
云芷道:“就是因为奴婢曾经一人千难万苦逃难至此,实在是吃够了颠沛流离的苦。小姐,奴婢八岁上就开始伺候您了,这么些年,自然也是不舍与您分开的,可……”
她说着,便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奴婢当年逃难,跟着相邻,几次险些死在路上,实在是怕了。现在好不容易在府上得了安身之所,我害怕……再不敢长途跋涉去远行了。”
这话,她说的情真意切,唯恐祁长歌不信。
祁长歌看着她眼泪蒙蒙的一张脸,倒是没从她这番说辞当中找出破绽。
可——
这是这些年她身边最亲近的一个丫头了!
七八年的主仆情分,到了她即将远嫁最是伤感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云芷却拒绝跟她走,她心里自然不可能太高兴。
她默了一时,最后却也没勉强:“你既然想留下,那便留下吧,一会儿我去跟姨娘说一声就是,叫她另外挑人顶上你的缺。”
云芷心下暂且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给她重重磕了三个头,又道:“多谢小姐体谅,奴婢感恩戴德。将来……等小姐和姑爷再回了京城,奴婢绝无二话,一定当牛做马,再去伺候小姐。”
祁长歌心情不大好,这话听听也便算了。
她扯了扯嘴角,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刚要起身去路姨娘那,云芷却又膝行抓住了她的裙摆:“小姐,您马上就要嫁出去了,咱们姨娘又向来只喜清净,以后院子里也没那么多活儿了,您能不能替奴婢去大小姐跟前讨个人情,将奴婢差去春雨斋伺候?”
她已经尽量将话说的简洁,委婉了。
说完,就仍是一脸恳切,忐忑的看着祁长歌。
祁长歌站着,居高临下的垂眸望她。
此时,一颗心不断的往下坠,似是从浮浮沉沉的水中坠入了冰窖当中。
她并不是脑子不够使,只是对自己身边的人有些偏听偏信,一般的情况下也懒得去胡乱猜疑罢了。
现在——
云芷虽是把话说的天乱坠,什么不敢再颠沛流离,什么舍不得主仆情分,扭头又跟自己讨人情,要去祁欢那!
祁长歌脸上本来略带不悦的表情,整个冷静下来。
她重复了一遍:“你想去大姐姐那?”
云芷道:“小姐嫁了,咱们院子里就只剩姨娘一个主子,小姐知道,奴婢伺候惯了您,并不了解姨娘那个年纪人的喜好,与其留在这院子里游手好闲,睹物思人的惦记小姐,奴婢想着……大小姐与您差不多年纪,可能……”
祁长歌直接打断她:“我跟姨娘说,不用你进她屋里去近身伺候。”
说完,便就要往外走。
云芷始料未及,下意识一把死死抓住她的裙角。
祁长歌止步回头:“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一并说了,只要能安排的,我尽量替你安排。”
云芷试图再挤出几滴眼泪来,可情急之下,偏就挤不出来。
她只仰着一张表情恳切的脸:“小姐嫁了,奴婢真的没法在这院子里继续待下去……”
“所以,你就一定得去大姐姐那?”祁长歌这会儿已经在强压火气了。
她原就不是那种软弱无能,傻乎乎可以听下人怂恿拿捏的人。
以往云芷在她面前口无遮拦,说些有的没的,她只是不曾计较追究罢了,至于她自己的行事,却是从不听这丫头左右的。
云芷却只以为她是态度松动,又磕了个头:“主仆一场,请小姐成全。”
祁长歌怒极反笑,长叹一声,反问:“你觉得我能做了大姐姐的主?可以随便安排往她院里塞人?”
云芷道:“大小姐与您姐妹一场,近来关系又一直不错,您替奴婢说说……”
“所以我就可以得寸进尺?”祁长歌再次打断她。
云芷一时语塞,终于撑不住伪装出来的表情,目光闪躲了一下。
可大小姐平时真的是很好说话的,只是往院里多安排一个丫头而已,她确信,但凡祁长歌替她开口说一声,祁欢一定会答应的。
又没多大个事儿,顺水人情而已。
她嗫嚅道:“小姐怎么这样说话?您与大小姐是姐妹,你们都是世子爷的骨肉,本就该是平起平……”
话音未落,祁长歌也忍无可忍,语气也冷硬下来,没好气道:“大姐姐的底气和地位,你当她就是靠着她是父亲嫡出女儿的身份才撑起来的吗?她是嫡出不假,生来就高我一等,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可她现在之所以能在府里做主,说一不二,那可不是因为她是父亲的女儿,而是因为这座侯府十几年的吃喝销都是我的嫡母,大姐姐的亲生母亲那里出的,她硬气,自有她硬气的道理!”
嫡庶的身份,的确如一座大山一样,压了祁长歌许多年。
她心中也不是没有愤愤不平过,甚至年纪小些的时候,会委屈的发脾气,哭闹。
后来,也就是这几个月内吧,反而茅塞顿开,逐渐看明白了。
别家的嫡女,也极少有像祁欢这样肆意又随意的,长辈处事不公时,她能当面据理力争,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不看家里任何人的脸色,甚至于她的婚事……
她暂时不想定下来,杨氏都纵容维护她,甚至帮她打掩护,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和顾家的世子来往,而不必承担私相授受的骂名。
她能如此行事,绝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父亲唯一的嫡女。
高家的大姑母两口子也宠孩子,甚至高云渺平时被娇宠纵容的程度还远胜于祁欢,可是她在婚事上,依旧毫无发言权,得全凭父母做主,对家中族中的长辈,更得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高家姑丈的身份,可比她自家父亲祁文景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女儿还不是得一样一样守着规矩来行事?
所以,祁欢之所以能特立独行,只因为她得了个与别人都不一样的母亲!
杨氏,只是她和祁元辰两个人的母亲,旁人都沾不上边。
想通了这一点,祁长歌也便逐渐释然。
云芷也不经常见她发脾气,此时被她骂的不禁有点懵了。
可她依旧不想放弃:“小姐……”
“你出去吧。”祁长歌却是忍无可忍,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云芷见她是真的恼了,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继续火上浇油,这才不甚情愿的先退了出去。
祁长歌心里堵得慌,在屋里转了一圈。
本来还想去找路姨娘商量陪嫁丫鬟的事,这回却彻底没了心情。
坐到绷子前,拿了针线也心浮气躁的下不去手,只能又扔下。
也不算是她为了一个下人小题大做,毕竟是从小跟她到大,她自认为是心腹的丫头……
云芷此举,已然算是背叛了!
祁长歌早早上床,却是辗转半夜也没能睡好。
安雪堂里,杨氏忙了大半天,这夜也是打算早些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