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正钰的人,不由分说就要上来抢人。
杨氏这会儿缓过一口气来,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湿气,也是怒火中烧:“给我打出去!今天谁也别在我的面前倚老卖老,称什么长辈。侯爵府邸,功勋世家,枉你长宁侯府披着这么一层人皮,竟然对自家骨肉都能做出私刑打杀的事情来,还真当这帝京之内,没有天子王法了不成?”
她一手护着祁欢,已然是气到面目狰狞,大声叫喊起来:“打出去,我们去宫里敲登闻鼓,告御状,我要找陛下评理去,看你祁老侯爷有什么天大的道理,竟由得你关起门来对自家孙女儿下毒手。”
祁正钰仗着一家之主的威势,杨氏则是财大气粗又彪悍……
双方人马各有倚仗,手持棍棒顿时大打出手,场面乱成一片。
仓促之间,祁文景手忙脚乱。
自知这个局面,劝架是劝不得了,只能是挺身而出,挡着杨氏母女,尽量将她们往无人处推。
如果在这之前他一直是碍于伦理纲常,对祁正钰这个父亲打从心底里是存着几分敬畏的,这会儿却已经不得不坚定的站在妻女一方。
在他的认知里,祁欢这样一个小姑娘,她能做出什么捅破天的事,值得祁正钰这个一家之主如此丧心病狂的针对她?
祁文景是打从心底里了解自己这个父亲的——
自私,有野心,又唯我独尊。
老头子这分明是没能压制住杨氏,又自认为是被他忤逆了,怀恨在心!
老头子这分明是不想看自己一家人全身而退,所以才借题发挥,要拿祁欢来出气,顺带着打击杨氏!
他都已经答应放弃爵位了,这还不够吗?
就因为没能如愿以偿,扣下杨氏的私产,就值得他这般不依不饶?
这分明——
就是个赶尽杀绝的架势。
根本就等同于强盗无异了!
祁文景此时的心境,用“怀疑人生”四字来解释都不为过。
院子里喊打喊杀声响彻一片。
祁欢却很冷静,百忙之中又回头吩咐云娘子:“云姑姑,你带人去前厅找一下,祁云歌应该还在那,把她拿住扣下来。如果她已经跑了,就赶紧找,务必把人控制在咱们手里。”
祁正钰忙着来堵截秦颂,应该暂时是顾不上祁云歌的。
而且——
祁欢也十分笃定,祁云歌的作为绝不是祁正钰的计划!
祁正钰冒着树武成侯府为敌和彻底得罪秦颂的风险,难道就为了给他一个蠢货庶出孙女儿制造爬床和攀高枝的机会?
所以,祁长歌主仆撞见祁云歌时,应该就是她偶然听到了祁正钰针对秦颂的打算,然后就异想天开的截胡了对方的计划,借此攀上秦颂去!
祁欢对祁云歌的所作所为,没什么额外情绪,只觉得她蠢罢了。
但她要这个人!
因为祁云歌一定知道祁正钰最原本的计划!
掐住这一点,就等于掐住了祁正钰这条毒蛇的七寸!
“好!”云娘子应诺,招呼了几个婆子,赶紧趁乱离开。
杨氏侧目,瞧见女儿脸上的指印,心脏还是忍不住的抽疼,但见她目光清明,还能理智的吩咐云娘子做事,心下也略安心了几分,谴责道:“他打你你就不知道躲?吃这个苦做什么?”
祁欢笑了下,算是安抚她,没说话。
躲了后果更严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这也是她的苦肉计!
祁正钰现在摆明了是个赶尽杀绝的态度,既然退一步也换不来海阔天空,那这一步也没必要退了,她得借这个机会彻底把祁文景的立场掰过来!
祁正钰因为只得了爵位的承诺,没捞到杨氏的钱财,故而贪心不足,变本加厉的继续使坏针对他们……
肉包子打狗的事儿,干嘛要做?
这个爵位,烂也让它烂在自己这便宜爹手里吧,凭什么委曲求全的给他们?!
是的,祁欢也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
以前她只想苟着性命,脱身逍遥去,可是祁正钰欺人太甚……
既然不叫他们一家好过,那索性掀了桌子,大家都别过了!
这院里,双方正打的热血沸腾,如火如荼。
杨氏如今对这家人是当真没什么耐性,咬牙道:“咱们从后门走……”
祁文景回头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情绪。
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湮灭于无声。
杨氏拉了祁欢便就要走,这时候却突然听到影壁那边传来轰隆隆的砸门声。
因为院里打了起来,门房那里无人看守。
这动静实在太大,惊得院中众人齐齐停手。
杨氏与祁文景齐齐戒备起来。
祁正钰使了个眼色,吩咐身边的人:“去看看。”
那亲随匆忙跑过去,却才刚绕过影壁,就被横在颈边的一把长剑给押着逼了回来。
却原来是趁着大门无人把守,武成侯府的两个护卫翻墙进来,已经自行拉开门栓,重启了大门。
祁欢不认识这两个人,但是她认得他们身上的装束,就是早上跟秦颂过来的那帮人。
祁正钰气急败坏的转身奔过去。
却见大门口,武成侯府的车马去而复返,有人将秦颂自那车上又扶了下来。
这么短的时间,他显然是没回侯府救治,只半途使了什么法子,略缓和了症状就又立刻回转。
这会儿面上表情疏冷淡漠,还是以往那个桀骜不驯的模样。
要不是他下车是被护卫扶着,祁正钰都差不多要以为他下在对方身上的软筋散因为存放太久,根本没起效用。
秦颂站在大门口。
他方才轰门的动静太大,已经引来了周遭大片的人群围观。
他双手拢在广袖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却没有直接闯进门来,而是望定了门里的方向,扯着唇角凉凉道:“听动静,长宁侯你这府里热闹的很。”
祁正钰站在门内,双眼危险的眯起,咬着牙道:“你不是走了吗?”
他两人站的位置,分明祁正钰居高临下。
但这可能就是垂垂老矣之人与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云淡风轻之间,秦颂的气势就的稳稳地压住了他。
秦颂勾着唇角,直言不讳:“今早府上招待本侯的茶汤有问题啊,虽然祁大小姐及时发现,带人送了本侯出来叫本侯赶紧去求医,可本侯这人小心眼的很,还是对府上的待客之道耿耿于怀。实在气不过,就还是先折回来寻老侯爷讲讲道理了。”
他说着话,却依旧还是没有进门的打算似的,冲祁正钰挑了挑眉:“叫府上搬两把椅子来,咱们坐下来聊聊?”
这样含沙射影,足够引起旁人无尽的揣测了。
祁正钰见他没当面发难,就猜他还是想私下解决这事儿。
现在秦颂也是无凭无据,何况他送信去秦家的时候是以祁欢的名义,祁欢牵扯其中,料想秦颂也是有顾虑的。
祁正钰心思瞬间过了几遍,脸上也只能强忍着怒意:“武成侯说笑了,还是里边请吧。”
秦颂确实不想在大街上跟他互相骂街。
那样,毫无意义。
他从善如流的抬脚往台阶上走。
祁正钰目光阴森,却一直咬牙忍着情绪。
却是在抬脚过门槛时,秦颂忽的又顿了一下,笑问道:“本侯现在过你长宁侯府这道门槛儿,当真是心里不踏实,老侯爷不会叫我有进无出吧?”
他这声音,不高不低,寻常说话而已。
却是叫门口围观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人群里顷刻间爆发出一片沸腾的议论声——
知道的这是武成侯来长宁侯府做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进什么蛇穴狼窝呢!
祁正钰一张脸,瞬间黑成锅底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