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从这位冷心冷肺的祁三爷口中说出来,却听不出丝毫的恶意,反而……
有那么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甚至是骄傲?!
亲随觉得自己一定是太困,理解错了,应诺一声,赶紧端着托盘退了。
祁家这边,杨青云最终也没能摆脱小磨人精祁元辰,与杨氏说完话,试了几次也还是没能把自己的袍子解救出来。
他倒是能脱了袍子脱身。
杨氏这里也有祁文景的一些衣物,可以拿给他替换应应急……
可到底是大晚上的,即便是杨氏自己的亲侄子,在她这里换了衣裳出去也不太妥当。
最后实在无法,杨青云就只能是把孩子直接顺走,端回前院,自己搂着睡了一夜。
这只是个小插曲,也无伤大雅。
之后府里这两房人不免又都默契的静默着紧张了起来,等着殿试之后的最终成绩。
祁欢依旧是对这事儿不执著,在她看来,只要杨青云的这个进士头衔稳了,那也就等于完成终极目标了,不管排第几,反正都有官做。
而至于官场上的门道,非她所长,她也没那个心气儿去操闲心,反而注意听着宫里的动静,以防玉佩那事儿还有后续。
结果那事儿仿佛就真的只是一出临时起意的偷窃案,之后就石沉大海,什么事也没再发生。
杨氏这边却显然与她的想法不同,期间还特意让厨娘做了几个祁文景爱吃的小菜,把他请来,当面要求他找关系尽量疏通,无论如何也要给杨青云在京城里谋个差事职位。
祁文景本就是将杨青云当自家子侄看的,何况杨氏破天荒的对他提了这一次要求,他自然毫无二话,满口答应下来。
而要他去疏通关系,他手上掌握的关系有限,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家三弟。
次日就去跟祁文晏提了这事儿。
这一次他去的理直气壮,倒不是挟恩图报。
之前祁文晏说可以给祁元旭谋个差事,他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因为知道祁元旭的资格不够,让祁文晏办这事儿那完完全全就是靠着对方在官场上的人情面子去买差事做的。
可这次杨青云不然。
他本就凭本事考中了进士,朝廷理所应当得给他安排正经差事。
杨氏又不要求非得是什么肥缺,或者是钦点庶吉士这样抢破头的好差事,就是不放心他不满二十的年纪就去外放,想尽量留在京城而已。
反正同样品级的差事,外放其实是比较好捞油水的,他不愿意去,总有人还抢着去呢。
这事儿并不费祁文晏什么人情。
祁文景过来,将话说的很诚恳:“你大嫂这人要强的很,要不是万不得已的事,她甚至都不会跟我开这个口。她也就是对着这些孩子,会格外心软些,云儿那孩子今年才十九,她肯定是不放心的。而且……”
话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早些年她兄长便是放外任的时候在外头没的,她心里难免会有这个疙瘩。我也问过云儿了,他自己的意思也是愿意留在京城的,他长兄不常在家,他就近方便照顾家里。反正他也不指望靠着俸银养家,职位上面无需太过计较,吏部和翰林那边你有能说得上话的同僚,便替我们打个招呼。”
说着,就从袖中先拿了一叠银票出来,放在桌上推给祁文晏。
“官场上行事,你性子也不要太冷太强了,该疏通的关系尽管疏通。”祁文景道,“你大嫂说了,若是需要置办别的礼物或者物件的,你千万不要自己破费,叫人回去捎信说一声,我们来办。”
祁文晏进官场之后,祁正钰恼羞成怒,自是对他一毛不拔,但祁文景总是隔断时间就过来塞银子给他。
祁文景手上确实也有部分产业,但更多的还是杨氏拿给他的。
祁文晏倒是不需要他们夫妻的银子,只……
这世上还关心他会不会官场艰难,没银子使的也就这一双兄嫂了。
他觉得自己这心态是有些扭曲和怪异的,明明不需要,可每回祁文景给他塞银子来,他都是鬼使神差的照单全收。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将厚厚的一打银票捏在手里,塞进袖袋中。
祁文景头次求到他门上,虽然不算什么难为人的大事,心里却也多少还有点过意不去。
见他收了银票,心里反而更显踏实了些。
“你的事情多,我就先走了。”他站起身来,告辞。
祁文晏起身亲自送他,兄弟俩一前一后刚走进院子里,祁文晏却又突如其来的问道:“大嫂的那位兄长……当年因何亡故?”
这话题起的着实突然,祁文景整一个愣住。
他顿住脚步,看向自家三弟,拧眉道:“十五年前,那会儿你还小,他去关东云都郡放外任,那年秋天当地出了一件命案,说是死者尸体滋生了很厉害的疫病,他查案过程中不甚染病,之后很快便染病过世了。”
对于自己唯一的大舅哥的死因,即使过去多年,祁文景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当时也得亏杨家的几个孩子都小,北方又气候寒冷,夫妻俩怕孩子受不住,杨家嫂子才没有带着孩子随行。
此事过去多年,祁文景知道杨氏唯一的哥哥突然暴毙对她打击很大,可是当初他就什么也做不了,此时提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勉强定了定神,不禁奇怪:“你问这作甚?”
“没什么。”祁文晏道,“就那时我年纪还小,想起这事儿不晓得前因后果,随口问问。我这还有公务要忙,就不送兄长了。”
“送什么,你这里我也是常来常往的。”祁文景并未多想,笑了一声便自行离去。
祁文晏却是站在院子里,并没有马上进屋。
直到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突然目色一凛,转头吩咐亲随:“带我的令牌,去吏部还有咱们自己的库里,调杨家那位舅老爷身亡前后这两个地方所有与他有关的人事记录和卷宗来。”
他这亲随极是警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您是怀疑他这死因有所差池?”
“暂时还说不上来。”祁文晏负手而立,眼神幽冷,深不见底,“先去把相关的卷宗资料都调来,我看看再说。”
杨氏的兄长是办案的时候被连累,虽然死因是病死,但是与案件有关,地方上就要记录在那件案件的卷宗里,递送进京,结案以后便会在大理寺卷宗库房里留档。
而他在当年是受朝廷任命,去放外任的父母官。
这样在任上突然病死,吏部那边也会有相关记录。
亲随知他雷厉风行的个性,再就片刻也不耽搁的进屋取了令牌去办事。
十几年前的卷宗,并不好找。
他带了两个心腹帮手,先去的吏部,找了借口调用那期间外放人员名录,因为都是十几年前的旧档案了,再过几年放足二十年,也是要销毁腾地方的,所以看管不是很严,他顺利就拿了原件出来。
再带着人去大理寺库房里找卷宗,直翻到第二天下午。
相关卷宗是找到了,看是涉及朝廷命官一条性命的事,在那件案子里的记录居然就只寥寥一笔——
己亥年八月十三,云都郡长史杨郁庭,触腐尸而染疫病,殁!
啊啊啊,我来晚了,为了给杨舅舅起个名字。。。太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