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叫厨房烧了热水,亲自伺候她沐浴。
一边给她捏肩,一边提议:“今日忙完了,明天或者后天,我再陪母亲去同济医馆泡个药浴吧?”
最近这十来天,家里虽然在忙着筹备祁元旭的婚事,但这事儿祁欢是没落下的,中间已经陪着杨氏去了一次。
本来确实也可以把胡大夫请来家里,可是这样虽然她们自己更方便更惬意,来回一趟却耽误人家工夫。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体谅和尊重都必是相互的才能长久,祁欢不愿意随便使唤人。
“最近还好,缓个几日再去不迟。”杨氏泡在热水里闭目养神,闻言也没睁眼,“倒是你,特意留下给我献殷勤?有话就赶紧说吧,说完我好睡觉。”
祁欢干笑两声,本来也是来给她招供的,腹稿都打好了,自是实话实说:“祁元铭那,今天是我做的,没想要他的命,就想给他提个醒儿,警告他以后莫要再作妖。”
祁元铭怕水这事儿,虽然岑氏母子瞒得很是严实,可是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
一个秘密,隐藏一月,一年,甚至三五七年,都有可能,可是持续十多年下来,这侯府内院又是把持在杨氏手里的,总有些秘密是要落到杨氏眼皮子底下的。
祁元铭七岁多的时候,跟几个男孩子在大园里追逐打闹,小孩子们没什么恶意,他只是意外被拖到水塘边上,但是整个都吓软了,瘫在那里,不知道哭也动不了,刚巧云娘子路过附近,瞧着不太对劲,就过去把他给抱开了。
其他人也都没多想,只以为是他们男孩子之间起了什么冲突,打了他,或者把他推倒吓着了。
但是云娘子为人十分细心精明,总觉得他当时的状态有些诡异,回来就与杨氏说了。
后面杨氏又注意观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发现他在家活动都是刻意避开有水的地方老远走的,心里大概也就有数。
而一旦有了线索——
祁元铭这毛病的由来,她叫人顺藤摸瓜去追查,自然也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
只是她自己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就算知道了岑氏母子的秘密,也没想过要去为难或者揭短。
推己及人,她能明白岑氏的苦衷,也有些可怜祁元铭的情况。
他们两房之间,虽然这些年一直都有些暗中较劲的意思,可也没什么大的仇怨,她也就从没想过要拿这事儿去攻击岑氏母子。
只是,她如今与自己的女儿关系更亲近了些,祁欢也愿意私底下缠着她聊家常,这个秘密她也就随口说予女儿听了。
现在祁欢做了这事儿,杨氏却是反应平平。
她唇角甚至冷硬的勾了一下:“做了也便做了,但是以岑氏母子隐忍多年的这个作风……会被你的警告镇住的可能性不大,反而可能招致他们的记恨和进一步的打压报复才是真的。”
祁元铭丧心病狂到想害她的儿子,别说女儿对他没下狠手,就算真把他怎么着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她杨氏做人有原则有底线,不主动对别人的孩子下手,如果这样就换来别人对她的子女下毒手,那大家就都别讲什么原则和道义了。
现在也就是祁欢当初和她说的含蓄,说有可能连累到祁元辰,并且今天和祁元铭当面对质之后,也没告诉她祁元铭那天确确实实就是想害祁元辰的,怕她受到刺激,扛不住。
至于秦颂又抓了她把柄的事儿——
祁欢自然也是一并隐下了的。
这一点上,她和岑氏的看法不谋而合,秦颂既然当场没发作,那就说明他不想揭发祁家的这件“家务事”。
并且祁欢与他打交道也算有几次了,平心而论,她确实觉得这个人强势霸道,很多时候仗势欺人时还欠欠儿的,并且又时不时喜欢恶趣味的私底下挤兑人,可是到底,他没有真的仗着拿了自己的把柄就做出什么丧心病狂出格的事儿,就是拿去堵他嘴巴的那条商道也是杨氏爱女心切,主动送上门的。
只要他不把事情闹开闹大,影响到杨氏和祁元辰……
私底下,挨点挤兑就挨了吧,反正她皮厚心大也不在乎!
杨氏的这种反应,也在祁欢预料之中,她便笑嘻嘻半真半假说了重点:“我知道,所以特意过来给母亲打个招呼,回头您记得嘱咐刘妈妈他们,以后在家的时候要比出门在外更小心些的看管咱们辰哥儿,当心被打击报复了。”
警告祁元铭一次,她其实也没抱希望能彻底把对方吓住,因为这个口子一旦撕开,两家的爵位之争就由暗转明,这是势必要成王败寇,你死我活的。
招致报复性反弹的可能性,自然也是极大。
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祁元铭连续害人之后还洋洋自得的装没事人?想得美!
她做不出杀人放火的事,就算是能给他吓得病一场,那好歹也能出出气。
至于争斗由暗转明——
人家都已经下过一次杀手了,打击报复算什么?老实呆着难道他们就不会变本加厉,觉得你又傻又好欺负,再给你来一次?
这事儿至此,也就告一段落。
次日一早,祁元旭两夫妻极是自觉,早起等着给祁文景夫妻敬了茶之后便去外书房打包了祁元旭最后的一些东西,搬去了城北他们自己家里。
二房那边不出所料的确实没闹,但祁元铭却是次日就说着凉发了热,之后连续闭门养病了好几天。
四月初七那天,男人们上衙门当差,没必要为了一个外孙女或是外甥女的及笄礼就特意告假,是杨氏与岑氏一起领着家里的孩子们过去观礼的。
祁元铭称病,没见着。
高家的这场及笄礼办的的确十分盛大,虽然家主不在京,但依旧是高朋满座,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为此,祁文婧还采买了大量的成品卉移栽,在园里摆了个赏宴。
祁欢是学过国画的,鸟都是入门的基础。
而要想画好一幅画,首先要做的就是仔细观察实物。
高家这园子里栽了许多新奇的品种,这季节正是牡丹开的时候,艳冠群芳的牡丹就成了主角,光是以前只听名字未见过的品种,这天在高家的园里祁欢一眼就看到了三四种。
祁欢找到了一种老鼠掉进米缸的快乐,索性自己跟自己玩起了游戏,别人都是单纯的在赏,她却开始猎奇,在园里四处搜寻罕见品种的卉。
不过出门在外,她心里还是格外谨慎,再怎么走,也随大流,不离开大部队的范畴。
“小姐,那边那一簇里面,是不是有黄颜色的牡丹?”云兮和星罗也没见过这些颜色新奇的牡丹,也都格外兴奋。
祁欢抬眸去看,那丛里的确掩映着两三朵黄色的,只是离得稍远,尚不确定是什么。
“是姚黄吗?”正待走过去细看,就听隔着圃的小路上有人说话。
这边园里,是一群姑娘们在赏,听见那边似是男人的声音,她便下意识循声看了一眼过去。
当时那一行两人,已经从那边的小路上走了过去。
并且角度关系,很快被假山遮挡。
仓促之间,祁欢眼底只捕捉到两人的背影,应该是两位年轻公子。
走在前面一点的那个她直接没看清,但后面那人的背影一闪而逝,她心里却莫名蹦出个想法——
觉得那背影有点儿像顾瞻。
可是待要细看辨认,却又早寻不见人了。
两个小丫头跑到前面,见她还没跟过来,云兮就又跑回来喊她:“小姐?小姐您看什么呢?”
祁欢一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掩饰着干笑:“没。就不小心被裙摆绊了一下。”
这个谎脱口而出的撒完,她自己都郁闷了。
其实她和那位顾世子自从那次贡院门前一别,就再没有过任何的联络和交往,而且当时话都说清楚了,人家又教养良好的半点没跟她闹……
依着她一贯的想法和心态,这事儿至少在她这里是该完完全全的已经翻片儿过去了!
可是现在却不知怎的,她却是谈到这人就心虚,就仿佛她是个抛弃良家妇男的渣女似的……
明明从头到尾大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操作嘛!
她这是心虚个鬼?!
“没事了,走,看儿去!”摆摆手把这种诡异心虚的情绪甩掉,她祁欢紧拉了云兮就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