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只负责把她捞上岸,留住一口气……
凌妙妙是裹着下人们匀出来几件小褙子或者比甲凑合了一路,冻得小脸发白,嘴唇发青。
钗环早在水里都折腾没了,披头散发的。
就这样一副惨状,那可是拿来告状和添油加醋的现成素材,祁文姮怎肯放过?
所以,回来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先带女儿回房换衣裳,暖和身子,而是直接领来了余氏面前卖惨。
结果一进门,就看里外两间屋子里,满满当当站的绝大部分都是杨氏的人。
这是个娇宠出来无法无天的人物,完全不惧对方人多势众,直接冲进了暖阁里,对着杨氏就破口大骂:“好啊,你在这最好。祁欢那个死丫头呢?你别想把她藏着,她今儿个差点要了我妙儿的性命去,杀人偿命……”
话到一半,看见祁欢居然就站在在杨氏身后,她立刻就张牙舞爪的要直接伸手抓人。
刘妈妈严阵以待守在旁边,一把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祁文姮一下扑空,手又抽不回来,顿时撒泼起来:“好你个老刁奴,你敢跟我动手?”
她就不是个良善之人,保养的又长又尖的指甲狠狠两下就将刘妈妈手背抓了个鲜血淋漓。
刘妈妈却面不改色,就握着她的手腕,纹丝不动。
杨氏当即改变策略,放弃与这泼妇舌战的打算,目色冷厉看向瑟瑟发抖站在门边的凌家两姐妹:“把这两个丫头给我关到佛堂去。”
她是有备而来,立刻就有四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站出来,拎小鸡仔似的就将凌妙妙两姐妹分别擒获在手。
凌娇娇哇的一声,立刻又哭上了。
凌妙妙也吓傻了,身体使劲蜷缩,惊慌过度,就只顾死死裹着身上御寒的薄被,大声求救:“母亲,母亲救我!”
祁文姮一看这架势,也吓一跳。
当即不再和刘妈妈较劲,转头目赤欲裂的冲杨氏叫嚣:“你这个悍妇,市井刁民,谁给你的胆子你就动我的女儿?这里可是祁家,容不得你一个外人如此猖狂放肆。”
刘妈妈的手稳如磐石,死死的抓着她手,任她如何蹦跶也碰不到杨氏母女分毫。
杨氏冷冷的看着她:“你说的对,这里是姓祁的,我是掌管祁家内宅的当家主母,你们姓凌的只是客居在此的外人。你们老实本分的做客人,我自是不会与你们为难,但你们身为客人,吃我祁家的,住我祁家的,现在不仅打着我祁家的名义出去招摇过市,闯了祸更要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你们做客人的既然没有规矩,那人在我们祁家,就立我祁家的规矩好了,这两个小的,你既管教不好,今日我就替你教一教。”
杨氏以前虽然也和余氏母女不对付,但是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她都眼不见为净的绕着她们就算了。
这是第一次,双方正面刚。
祁文姮直接就傻眼了,气急败坏的只顾尖叫,宣誓主权:“你说谁是外人?谁是外人?你才是……你是!”
杨氏懒得理她,径自走到凌妙妙跟前。
凌妙妙虽然刁钻,但还是看得清楚形势的。
眼看自己外祖母叫嚣却无人理会,自己亲娘又被死死的拿捏了……
她立刻就收敛了,哭也不再哭,只是惊惧不已的看着杨氏靠近,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今日望仙湖边,是你先撞的欢姐儿,是与不是?”杨氏严厉责问。
她的语调其实不高,可就是自成威仪。
凌妙妙矢口就想否认。
对上她冷厉的眼神,心里一个哆嗦,居然没敢。
只是——
随后仓惶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在放风筝,风筝线挂在树上,我根本没瞧见表姐下船,是风筝线断了,我站不稳。只是不小心……不小心碰了表姐一下。”
这回没等杨氏说话,祁欢也走了过来,再问:“你当时都抓住我和星罗给你垫背了,不过就是摔一跤的事,可是为什么看见秦家小姐过来,转而又去拉她下水了?”
“我……”凌妙妙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心虚的目光闪躲。
她见了祁文姮就哭惨,只说她不小心碰了祁欢一下,祁欢报复她,故意把她推水里的。
之所以敢这么撒谎,是因为她自诩当时场面混乱,祁欢其实也受到惊吓,未必看清楚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再有就是,她有外祖母和母亲撑腰,真要争执起来,最后道理也在她这。
毕竟——
外祖母才是家里最受尊敬的长辈,舅母杨氏也得忍气吞声。
本来信心十足,做好了浑水摸鱼的准备了,却怎么都没想到杨氏母女这么刚,直接闯进余氏屋子里要将她两姐妹捉去关。
可凌妙妙依旧不想认输,再次狡辩:“我不知道。当时太乱了,我又太害怕,胡乱抓的,谁知道她那时候刚好跑过来……”
余氏和祁文姮自然觉得这都是杨氏母女的一面之词,是欲加之罪。
两人怒气冲冲就要再争辩,杨氏已经不给她们发挥的机会,还是手一挥:“关到佛堂里去。”
手底下人也不再迟疑,三两下就把哭爹喊娘的凌家姐妹拖了出去。
“杨氏,你疯啦!”祁文姮暴怒起来,又冲着刘妈妈拳打脚踢。
余氏坐在炕上。
倒不是她不想下来,实在是方才这屋子里挤满了人,她想下来参与战斗也没能下来。
这会儿也是脸气通红,屁股一颠儿一颠儿的就指着杨氏骂:“你敢跑到我的屋子里来耀武扬威,你当我死了吗?”
这老太婆惯常不可理喻,杨氏早对她死心,无所谓冲突不冲突,冷冷的道:“妙姐儿冲撞了欢儿,这事儿顶多算家务事,可是母亲,她当着武成侯的面去把秦家姑娘往水里拉,虽说千钧一发武成侯把自家妹妹抢了回去,却也是因此记恨上了咱们,叫欢儿捎话,说他要等咱们一个交代。这个交代,您说是该凌家去给,还是咱们祁家出面去给,责任谁来承担?”
余氏再昏聩,也是畏权的。
并且她也有所耳闻,秦家那个小子这几年青云直上,很是不得了。
她气势一下子就没了,却还是嘴硬:“妙姐儿都说了她只是一时慌乱,小姑娘们在一起玩耍,难免互相磕绊……”
刚想说杨氏小题大做,秦颂不至于如此小气……
杨氏立刻堵住她嘴巴:“那明日去秦家致歉,就母亲去吧。”
余氏立刻脖子一缩。
她就是个窝里横,在家宠着自己喜欢的晚辈,纵容他们作为作为,要她为了这些人出去装孙子,低声下气的求人,她是万万不肯的。
这种烂摊子,自该由杨氏出面去收拾。
祁文姮眼珠子一转,却突然来了精神:“你少在这危言耸听,不就是赔礼道歉嘛,我去好了……”
“你去?”杨氏直接冷笑出声,反问道,“你是以祁家的名义去,还是以凌家的?”
祁文姮想也不想——
她当然是以祁家的名义体体面面的出面了。
杨氏直接打乱她的如意算盘:“嫁出去的女儿冠的是夫姓,你有什么资格以长宁侯府的名义去秦家拜访?若不是以侯府的名义……你凌家怕是连进秦府大门的资格都没有。连门都进不去,你凭什么说你来承担,你又如何承担?”
“你……”祁文姮被噎的脸红脖子粗。
杨氏看着她母女两人,继续道:“不仅是妙姐儿将武成侯本人给得罪的狠了,娇娇更是信口开河,大庭广众之下在街上嚷嚷,攀诬,说是欢儿故意将妙姐儿推下水去的。我们祁家的名声被她如此糟践,她这是要毁我们祁氏一门呢。秦家那边,姑且还能登门道歉,试着换回一些,可是天下悠悠众口,你们谁有本事去堵?母亲,小姑,这事儿可真不是我要与你们,还有那两个孩子为难,总之这事儿到这里,我也无能为力,料理不得。父亲他一直将这侯府的名声脸面看得最重要,暂且叫那两个丫头反省着,等父亲回来处置他们吧。”
凌娇娇病急乱投医,攀扯祁欢的事,连凌妙妙都不知道。
而她自己又年纪小,压根不知道那样一句话会引起何等轩然大波,如果后续无法澄清挽回——
祁家出了一个把亲表妹往死里整的恶毒嫡女,祁家的名声就会跟着一败涂地,祁家这些所有没议亲的孩子,婚事都要受挫。
“你胡说,娇娇她那么小……”祁文姮再争辩起来,就明显底气不足,“而且……而且那孩子不会撒谎,她既那么说了,欢姐儿你是真够歹毒的,就是你要害我的妙儿是不是?”
话到后面,她突然就又有了精神,仿佛只要做实了祁欢的罪名,她们就全都能全身而退一般。
祁欢对这位没脑子的小姑姑,连气都生不起来。
她心平气和,冲着对方莞尔一笑:“小姑姑,别说我并无坑害表妹之心,咱们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大局为重呢……要闹不能回家来闹?难道祖父和祖母不会为她做主?这样随随便便把我的名声砸在外头,她们可有一丁点儿为祁家,为祖父着想,这打的可是祖父的脸。”
大家族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祁文姮居然不懂。
不,她不是不懂,只是过于自私了,根本不愿意顾全大局,只看重自己眼前的既得利益。
祁文姮打从心底里还是惧怕自己那个六亲不认的老爹的,目光再度闪烁,咬紧了牙关,却依旧是面有怨色,狠狠瞪着祁欢。
祁欢挤兑完她,又莲步轻移,走到黑脸余氏面前。
甚至,她还很乖巧的屈膝福了福:“祖母,真不是孙女儿危言耸听,今天的事真的很严重,秦小侯爷是撂下狠话之后撇下我们姐妹,又单独带着秦小姐走的。若是我与秦家的婚事因此告吹,祖母和小姑姑,你们又是谁来负责?”
此言一出,余氏和祁文姮又再度齐齐哑火。
祁家如今这样的情况,能跟武成侯府结亲是极好的事,祁欢这婚事如果吹了,她们虽然私心里喜闻乐见……
可要把锅甩给她们来背?她们谁能背的动!
老头子还不得大发雷霆,挨个削她们?
而祁欢正是这个打算!
今天的事,虽然有点闹心,但是这么一闹,秦家只怕就更要与她退婚了。
之前她是想,退婚这事如果实在不行就让杨氏硬抗了吧,现在祁文姮母女主动送人头——
甚好!
一脸委屈的甩完锅,祁欢便跟着杨氏扬长而去。
祁大小姐:嚯嚯嚯,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发送退婚申请了!!!女主男配,从此你们互相掰头与我无关,拜拜了您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