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翔和赵总客气了几句后去看梅尔兹医生,随后离开。
赵总还沉浸在迷茫之中难以自拔。
在吉翔说之前,自己只有沮丧,甚至最后吉翔说到误诊的时候,自己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回想起这么多年自己的误诊误治,他本来心虚的一逼。
不过吉翔这么一说,赵总觉得自己好多了,甚至隐隐有自信心膨胀的趋势。
老老实实在值班室里缓了很久,赵总就像做了一场梦,还没彻底醒过来。
“老赵,你们护士不会下尿管啊!每次都找我会诊,毛病!”
泌尿科吴总推门进来,很不高兴的说道。
“啊!”
“啊什么啊,但凡是个男患者就说有前列腺增生,你特么看不看患者就下会诊。”吴总相当不高兴。
赵老总摸了摸头,拉着吴总坐下。
“老吴,别生气,以后不找你会诊了。我这面忙,在手术室护士打个电话就随口让找你会诊。”
吴总听他解释,心气似乎顺了一些。
他从赵总白服口袋里摸出烟,抖出一根后整盒烟塞到自己口袋里。
“老吴,吉翔最开始在你那规培,你说说对他有什么印象。”赵总一句屁话都没说,上赶着给吴总把烟点上。
“啥?吉翔?”
“是啊,你运气是真好,小吉医生念旧,你最近sci文章没少发吧。”
说起这事儿,吴总就开心不已,强忍住没大笑出声。
“那是,我是谁!”
“你说说。”
“发生什么事儿了?”吴总好奇的问道,“你别惦记小吉了,我听主任说小吉的省自科要做,绝对不会继续轮转。你们胃肠也不是啥好科室,我们通下水道,你们掏大粪,哥俩一样,小吉看不上。”
赵总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最后吉翔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基本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
吴总怔怔的听着,最后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赵总。
“你那是什么表情?”
“老赵,你是不是傻。”
“怎么了?”
“小吉明显在哄你玩呢,你竟然还当真?你这智商是不是沼气闻多了,我怎么觉得有问题。”吴总见赵总真的当了真,他哈哈大笑。
“我觉得小吉说的没错。”赵总却不这么认为,取出一包烟打开,自己点上,深深抽了一口,“要是没有这事儿,过几年我估计我也能摸索出来个道道。”
“别扯淡了。”吴总鄙夷道,“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累断肩。你以为搞学术,真是咱们能弄的?”
“凭啥我不能弄。”
“太忙,根本没时间。当住院总累的跟狗一样,躺床上连想死的心都没有,有那时间睡会觉好不好。”
这话说得,赵总心有戚戚。
“等今年咱俩不当住院总了,总要琢磨着带组吧。主任给不给机会,有没有人作梗,这都是事儿。能成功带组还行,不能呢?”
“咱就说能成功带组,给几张床?要不要干出点成绩?你拿什么当成绩?网膜梗死?不说主任认不认,院里面也不认。”
“你现在还没找女朋友吧,是不是当住院总离不开医院怕备绿?一边事业可能走上高速路,一边是生活。万一你好还用,几个月就有了孩子,啧啧。”
吴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似的戳在赵总的心上。
这些话说的很直接,很直白,很难听,但却是实话。
“你女朋友怀孕,挺着大肚子问你要66万彩礼,你给是不给?”
“!!!”
赵总傻傻的看着吴总。
“哈哈哈,要不说骨科挣钱多我也不干。”吴总笑道,“累死累活,异地都早5年。”
“……”
“何必呢。”吴总笑眯眯说道,“轻松点比啥不强,又不是活不下去。咱接着说,彩礼你给了,房子加不加女朋友的名字?婚礼怎么办?还有无穷无尽的孕检。等生了孩子,照顾不过来怎么办。”
“你这是散播焦虑。”
“事实存在的。”吴总道,“所以那时候你还有心思记得网膜梗死?就算是记得,我估计你之前的病例也没保存。”
说到这里,吴总抬手敲了敲桌子,“老赵,你之前遇到的患者各种影像资料、病历,还有保存么?”
赵总茫然摇了摇头。
“对呗。”吴总道,“给你个建议,趁着小吉在,死皮赖脸让他帮你个忙。”
“他答应了。”
“那恭喜。”吴总并不嫉妒,因为吉翔给他写的sci更多,等级更高。
“至于你做科研,别梦了,你根本没那精神头。我跟你讲一件事!”
赵总疑惑的看着吴总,见他一脸正式,猜不出他要说什么。
“这不是小吉搞介入栓塞后肾癌部分切除么,你知道吧。”
“知道。”
“我想着和小吉关系近一点,好处多多。不怕你笑话,就这么功利!”
“你说正经事。”
“我打听了一下。”吴总道,“因为介入学科在咱们这面开的比较晚,所以第一代介入人退休不久,第二代才到要退休的年纪。”
赵总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据说大概率的,在45-50岁之间,做介入手术的人身体、精力就跟不上了,衰老的特别快。”
“我艹!”赵总怔了一下。
“是真的,而且我估计为什么是45-50呢,是因为介入手术开展的比较晚,当时学介入手术的那些人都不是童子功。”
“!!!”赵总知道吴总的意思,因为骨科虽然吃线不多,但手术中拍个片子什么的也吃线。
“不可能,x光射线是散射线,理论上……”
“那是理论,我说的是事实。”吴总道,“要不然你以为小吉手术做的那么溜,sci文章一篇接着一篇发,我近水楼台,傻逼么不去跟他一起干。”
“我以为你是脸皮薄,的确琢磨你傻逼来着。”赵总呲牙笑了。
“切,我脸皮薄?怎么可能!”吴总道,“我研究过后发现了一系列的规律。比如说做介入手术的医生、护士甲状腺结节的发生概率要比平常人高20个百分点。”
“血液病发病的概率要高15个百分点,还有其他的。至于精神头跟不上,你可以说我是玄学,但……这么说吧。”
吴总皱眉,很认真的沉吟了几秒钟。
“帝都一位年富力强的介入科主任,保健组的,因为某一段时间太累,连做了10天手术后忽然无名低热。”
“当时以为是感冒,查了个血,自己用药,但反复不好。再往后熬不住了,做个ct,你猜是什么病?”
“血液肿瘤?”赵总忐忑回答。
“肝脓肿。”
“为什么?寄生虫么?”
“你能想到的人家都想到了,标本送到朝阳医院去检查,没有寄生虫,就是被累的。”
“怎么是朝阳医院不是协和北医?”
“一看你跟帝都就没什么联系,朝阳医院的寄生虫检查业内是最全的,没有之一。”吴总显摆自己的博学,“好好的人,年富力强,在我们泌尿外科,一天做3台膀胱肿瘤切除都不累的年纪,就因为免疫力下降导致肝脓肿了。”
“艹!”赵总骂了一句。
“我跟你讲,做介入手术不是什么好活,放你身上,吃线的确少,但哪台手术你不得踩几脚看看对合的好不好。要是赶上一些关节置换手术,踩线量会大很多。”
“有精力增强点自己的免疫力,一边做手术,一边做科研,那特么是人能干的?”吴总道,“你嫌你活得长就早说。”
“小吉就是单纯的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我跟你讲,这种心理最要不得。”
“你这都是八卦。”
“你懂个屁。”吴总鄙夷斥道,“古代有一本书叫《百川学海》,里面讲的都是当时的野史、八卦。那叫学海,学海!”
“……”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胆子去跟小吉干。我也知道前途无量,但我怕死。”
“唉。”赵总被说动了,深深叹了口气。
“本来就当牛做马,再叠加吃线,啧啧。”
“那小吉呢?”
“他一周至少6天晨跑半马,能把他家的狗累成一摊泥。小吉的身体好,牲口一样,咱比不了。再说他现在年轻,你看见林九则了么?”
“呃……”赵总犹豫了一下,他是知道林九则,但现在想起来却没有一点印象。
“林九则林教授看起来风光,年纪轻轻就已经拿到麻省总医院的聘书了,可其实呢?才三十出头,鬓角就有了白头发。”
“!!!”
“说做介入手术对身体没影响,我是不信的。你们骨科多少也吃线,你自己多注意。至于小吉的话,听听就行,你可不能信。他最会画饼了,贼大!”
“哈哈哈。”
吴总又给赵总讲了很多,夜也渐渐深了。
梅尔兹医生躺在病床上,腹部疼痛渐渐好转,可他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