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家我没胃口,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点,对了,跟你说件事。”
秦崇聿心里一紧,“什么?”
余生说:“我爸说我的情况不严重,下午他的一个朋友来给我看看,应该明天我就会好了。”
这本是让人开心的事,可秦崇聿听后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不严重,怕是余建勇骗她的吧,连他自己都看不好还要请来朋友,这叫不严重?
他笑着说:“不严重就好,我还担心呢,那你就别急着回来,让你爸的朋友好好给你看看。”
“哟,现在不急着催我回去了?”余生调侃。
秦崇聿抱怨,“你又没告诉我你找你爸是看病,你要是告诉我,我会催你吗?”
“强词夺理。”似乎有人来了,还不是一个人,余生站起身,眯着眼朝远处望去,前面走的那个人她认识,就是早上接她和安安的那个人,他的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头发白的中年男人,他就是爸说的朋友吗?
“崇聿,不跟你说了,有客人来了,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你记得要去吃饭。”
挂了电话,余生朝大门口走去。
“大小姐,这位先生的朋友,龚先生。”
“龚先生好,我爸正在午睡,您先到屋里休息一下,我去叫他。”
龚先生看着她,“你是余生?”
余生点头,“是的,龚先生。”
请龚先生进了客厅,余生去倒了水,然后打算去楼上的卧室叫余建勇,被叫住。
“让他再睡一会儿,我们聊聊如何?”
余生点头。
谈话的时候余生知道,这位龚先生跟父亲是很好的朋友,从事心理工作,很有才华学识渊博的一个人,但为人十分低调,而且这些年已经不再亲自坐诊了,他在j州有一家私人心理医院,由其儿子打理。
余生跟龚先生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聊得很开心,这是余生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聊了这么多,从家事到工作上的事。
后来余建勇从楼上下来,余生站起身,“爸,龚先生来很久了。”
龚先生也跟着站起身,“走,老余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世外桃源。”
“乐意效劳。”余建勇难得幽默。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走出屋子,龚先生问:“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有个女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这个吗?”
余建勇点头。
“我刚跟她聊的时候发现她对赵兰的态度十分偏激,大概这是诱导她心理疾病的一个重要因素。”
余建勇说:“我早上的时候跟她聊了,她说晚上会做梦,梦到赵兰,应该是赵兰对安安的伤害给她造成了心里阴影,她跟我说她要亲手收拾赵兰,可却未能如愿,赵兰死于车祸,所以她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我也猜到了这一点,不过如果要治疗需要时间很长,她的情况不同于一般人,有些东西在她记忆里根深蒂固,想要改变很难。”
“所以我才请你过来,我想过用药物抹去她的一段记忆,但你知道,药物有副作用,而且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再使用任何药物。”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让我催眠她的记忆,但是有一个隐患,那就是以后她将变为普通人,不再有天赋。”
“如果天赋给她带来的是痛苦,我情愿她过普通人的生活,我欠了她太多。”
龚先生凝着余建勇,良久,轻叹了一声,“老余你变了。”
余建勇笑笑,摘了一朵小,捻在手中,他的女儿本该是如的年纪,却被他给生生掐断,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还有回旋的余地,“是她一句话点醒了我,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怪,忙碌了一辈子到头来才知道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同样是女儿,我对老二就没多大的感情。”
龚先生说:“那是因为余生太像小雅,这点你不能否认。”
“应该是这样。”
午后的阳光毒辣而刺眼,两个男人漫步到竹林,停下来坐在青石板上,顿时凉风袭来,清爽怡人。
龚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余建勇。
余建勇接过,但没有点。
龚先生睨他一眼,“怎么?戒了?”
“不让抽,就不抽了。”
龚先生笑笑,他没说谁不让抽,但也知道,定是他的老大,这孩子他曾见过,但都是小时候。
“你以后什么打算?”
余建勇将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味道有些呛人,他咳嗽了几声,脸涨得有些红,“等把最后一件事解决了,以后就归隐山林,你要是乐意,可以常来陪我聊聊天。”
“我才没你的闲情逸致,我还没看破红尘呢,对了,下月初我要结婚了。”龚先生一脸的幸福。
“又结婚?”余建勇皱眉,“你今年结几次了?”
“第三次,这次我觉得是我的真爱。”
余建勇抱怨,“你每次都是这样说的,我的彩礼都随了不少了,这是最后一次。”
“小气鬼,等你闺女结婚的时候我一次性给你补上!”
“你说话算话?”
“骗你是小狗!”
竹林深处,两个男人爽朗的笑声阵阵不断。
后来,余建勇说:“今天晚上吧,把她的一部分记忆催眠了,关于赵兰和秦立的所有部分。”
龚先生说:“难度有些大,而且这里条件也不具备。”
“那就去你那里,不管怎样,我都希望她能好好的,对了,还有件事,她小时候得过精神分裂和心理疾病。”
“我知道,那时候她应该叫郁盛。”
余生小时候得病,秦家人找的便是龚先生,治疗了三个多月才算康复,那时候是个孩子思想意识没有如今成人那么坚强,故而好治疗,但是现在她有自己的思想,别人想要介入需要费一番工夫。
余平安醒来后,一行人离开如仙境,朝市区龚先生的心理诊室赶去。
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到市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进入诊室前,余生给秦崇聿打了电话,当时秦崇聿正在开会没有接,她留了语音。
历时近四个小时,龚先生从诊室出来的时候余生还在昏睡。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余建勇问。
龚先生别具深意,“该醒来的时候就醒来了,醒来后她将忘掉很多东西,可能会有不适应。”
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跑进室内的时候,一切从朦胧中醒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余生缓缓睁开眼睛,面向朝阳,微眯起眼睛,今天天很好,适合出去拍照。
“早安,老婆大人!”耳畔一热,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朵,余生扭回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早安,亲爱的秦先生!”
“叫老公。”
“亲亲老公。”
“真乖。”秦崇聿奖励她一个吻,将她抱起来,“该起床吃饭了。”
余生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一会儿我想去拍照,你今天忙吗?陪我一起好不好?”
“嗯……今天其实有些忙,下午好不好?”昨晚上他跟余建勇约了今天上午见面,所以上午没空。
余生点头,“我上午也要去上班,中午你忙完了给我打电话。”
“好。”
早饭后秦崇聿将余生送到她的公司,然后他去了跟余建勇约定的地点。
本是岳父和女婿,可却比陌生人还要冷淡。
秦崇聿说:“我想知道你对阿盛做了什么?”
余建勇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声音淡淡的,“抹掉她的一部分记忆,又给她添加了新的记忆。”
“抹掉了什么,添加了什么?”
“关于你父母的。”停了一下,余建勇说:“如果可以,我更愿意抹掉的是关于你的。”
秦崇聿点头,余建勇对他的厌恶那是融入骨髓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讨厌我,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那次你原本可以一刀要了我的命,为什么你没有那么做?即便你杀了我也没人知道会是你,如果你那时候就杀了我,也不会有之后的这么多麻烦。”
余建勇目光锁视着他,毫无温度,却让人不寒而栗,“你一直认为当日刺伤你的人是我?”
“难道不是你吗?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余建勇笑了起来,“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因为我是赵兰和秦立的儿子。”
“不!”
秦崇聿皱眉,不?难道不是因为他的父母,他的出身吗?
余建勇瞬间眉目清冷,带着鄙夷,“你的是赵兰和秦立的儿子这并不是我讨厌你的根本,讨厌你是因为你太笨太懦弱,太自以为是,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依旧这样,你没一丝一毫的长进,我为我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赶到痛心。”
“……”秦崇聿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般,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你刚才也说了,你想不明白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是啊,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我应该一刀要了你的命,这样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可是--”话锋陡然一转,余建勇的眼神如鹰鹫犀利而凶狠,“我处心积虑的想要我女儿住进秦家,杀了你我如何让她进秦家?事到如今你都没明白这件事,你觉得你配得上我的女儿吗?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你究竟是如何爱她的?你让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心难过,你让你妈差点害死安安,你妈死了你怀疑她是凶手,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秦崇聿无言以对,双手捂着脸,有东西从指缝流出。
“伤你的人不是我,你妈死也跟我无关,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要向你证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想告诉你,请你不要用你的思维去判断一个人,更不要用你的思维去衡量我的女儿。因为她爱你,所以我可以放下仇恨,给你周全,但前提是她还爱你。”
余建勇何时离开的秦崇聿不知道,只知道他一直都在海洋里痛苦挣扎,等他终于来到岸边的时候,身边已没了人。
伤他的人不是余建勇,那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呢?
因为这个问题,秦崇聿陷入了深思,余建勇说他太笨,太自以为是,他承认,他总是这样,而且每次都还弄巧成拙,把事情弄得很糟糕。
以后他会改,一定会,不是向谁证明和承诺,而是他要好好地爱他的阿盛。
起身准备离开,却瞥到了窗户外正跟一个人走着聊着的付方文,算算时间,他有好久没有见过这个表弟了。
付方文见到秦崇聿也有些意外。
“哥,你怎么在这里?”付方文问。
那个男人秦崇聿似乎在哪儿见过,“刚那个人是谁?”
付方文眉头微皱,“一个客户,怎么了?你们认识?”
“不认识。”
付方文说:“我妈病了,想见你,你什么时候去l市看看她。”
秦崇聿声音清冷毫无温度,“她病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秦立去世的时候,秦崇聿给秦静打电话,毕竟秦静是秦立的亲妹妹,秦崇聿的亲姑姑,他希望姑姑能回来送父亲一程,但秦静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她不再是秦家的人。
多年以前,秦静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那时候秦老爷子还在,逼着她跟那个男人断绝关系。
秦静向大哥秦立求救,希望秦立可以帮她,但秦立当时的立场跟父亲一样,不同意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后来那个男人跟妻子离婚,秦静再次来求秦立,希望他说服父亲让她跟那个人结婚,因为当时她已经怀了那人的孩子。
秦老爷子坚决不同意,甚至一怒之下将那个人打成了残疾,为此秦静跟父亲的关系决裂,她执意生下了儿子付方文,却在儿子刚一出生就母子分别。
秦静以死相逼,要见儿子,可秦老爷子是个十分顽固的人,非但不同意还将秦静赶出了家门,而作为兄长,秦立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
所以对于秦静来说,她对这个大哥又怨又恨,赶出秦家几十年,她从未再回去过,就连父亲去世她没回去,母亲去世也没回去。
几年前秦崇聿说服父亲,让付方文跟秦静相认,想着缓和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可秦静虽然跟付方文相认了,却从来没有再回过秦宅。
秦立去世前跟秦海提起秦静,希望她能回来,秦崇聿给秦静打电话,她说她早已不是秦家的人,秦家人是生是死与她无关,她始终没有回j州。
此时看着付方文,秦崇聿有种后悔的感觉,他想他压根就不应该劝父亲让付方文跟秦静相认,这样父亲不会有念想,不会死了还带着遗憾。
付方文说:“哥,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妈,可是她也很不容易,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无论别人看她是如何的风光无限,她始终都是孤独寂寞的。”
“她早已不是秦家的人,她过得怎样,与我无关,我还有事,改天再聊。”秦崇聿面无表情,起身离开。
付方文看着他的背影,手攥成拳头,目光深邃而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