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要看到人
宁永学和她绕过摄制中的剧组,推着摩托车穿过田间小径。
路往正前方延伸出去,不远处就有个农场。一栋三层楼高的石头房子伫立其中,窗户紧闭着,瓦制的屋顶也有些年头了,长了很多苔藓。
石墙环绕着遍布积雪的院子,表面爬满了藤蔓,墙顶还落着两只乌鸦,呱呱得叫。
小孩子们平常就在这边接受中学前的教育。
他俩绕过农场,绕过一所谷仓,期间又看到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孩经过,顿时觉得事情更加古怪。这一幕非常不符合村落的习惯,好像这几年里从来就没有人出去过一样,——不止他表妹,也不止先前啃苹果的女孩,包括其它所有适龄的孩子都是。
“你出生的地方像是时间停在了几年前。”曲奕空说。
“但他们确实是十四五岁,年纪增长的也很正常。”
“更怪了。”
“你怎么看?”宁永学问她。
“比较普通的考虑方向就是地方习俗变了,或者就是北边的政策变了,终于把诺沃契尔卡斯克纳入管辖了。”曲奕空回答,“不寻常的考虑就各种各样了。我看过的恐怖片很多,所以我能给你的猜测都特别扭曲。”
“你还是别提恐怖片了,这地方总不会真来个嘴竖着长的狼人。”
“好吧,但小孩子都在往农场那边走。”曲奕空又思索着说,“现在是上课时间吗?”
“有什么问题吗?”
“你能看出哪个是你十四岁的表妹吗?”曲奕空问他。
“她半夜里把我当凳子坐了这么多年,就是她化成灰了我也能看得出来。”
“所以她没过来。”
“没过来就没过来吧,我们差不多就要到地方了。”宁永学往远方一指,“就是那边,在磨坊后面。”
“真远.”曲奕空说,“我知道你监护人离群索居,但这已经跟村口到村尾的距离差不多了吧。”
一条小溪从几栋建筑间穿过,流向一两里外的一座磨坊。树木顺着溪流的方向逐渐多了起来,在视野尽头,一片巍峨的巨木几乎拢成了高墙。
曲奕空说得没错,老安东就是住的特别远,完全是离群索居。
他不参与种地,或者说他不参与任何农耕行为,他也拒绝一切货币交易。他只管喝酒、猎鹿,肉拿来自己吃,其它一切猎鹿的副产品都和村落以物易物,换来他想要的酒和物资补给,也包括他住所里两个孩子的生活必需品。
概括来说,老安东根本就是拒绝现代文明。
“这屋子里没人住。”曲奕空说,她伸手从潮湿的腐木上划过,“应该有段时间了,至少也是一年多。”
小屋不怎么宽敞,要说宁永学对这里有什么记忆,就是满是汗味的皮衣和闷烧的火焰,以及夜里拿他当板凳的小女孩。
低矮的天板下面挂着成捆的毛皮,虽然小屋有一年多没人住了,却也没有任何人光顾拿取过,角落里的麻袋和木桶也都原模原样。
毛皮不止是以前的鹿皮,也有兔子的皮,味道很刺鼻,旁边腐败的木柴也长出了毒性不明的蘑菇。鞣制的皮革似乎是表妹一年多以前做的,现在还挂在架子上,动也没动过。陷阱有些新捣鼓的款式,摆在箱子里看着杀伤力实在不小。
酒倒是很完好,从老安东死去那年就安放在酒桶里头,现在也没人碰过。
摆弄了老安东遗留的捕猎陷阱,而且自己还做了不少;动手鞣制了皮革,可能是做了衣服;用陷阱捕猎过兔子,甚至亲手处理过,——这是表妹没跟他在信里说但是宁永学觉得她做过的事情。
但这屋子确实至少一年多没人住了,绝对不是这几天有人把她拐走了,是在他们还有书信往来的时候,她便早就不在这里待着了。
“怎么办?”曲奕空问。
“先等等吧,”宁永学说,“把摩托车拴好,行李也摆好,然后我们四处调查一下。”
怪事越来越多,不过宁永学想先收拾一下心情再考虑更多事情。他在炉灶烧火,把包袱里动都没动的进口调味料拿出来,又把腌肉、蔬菜干和各种罐头拿出来,准备先炖一锅汤再说。
当时在海场,曲奕空自称要指导他正经的中都厨艺,结果每次她都拿严寒当借口蜷在帐篷里不想动弹。除了玩雪和坐在后座发呆,她就是在帐篷里蜷成一团。最后宁永学也不想干事了,他们一路上吃得都是罐头、罐头和罐头。
现在宁永学多加了几块腌肥肉,曲奕空就立刻站到他旁边,把他往左边推,好像他的调味方式是在侮辱她的人格一样。
“你再敢往汤里加奶油,我就杀了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