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在过去的日子里,她一定有一个非常在意、也非常重要的信标。这个信标帮她维系日常的生活,让她一直站在悬崖边缘却始终不往前迈出一步。
挚友,爱人,亲人,关系很好的同窗,特殊的物品,诸如此类。不算那东西是什么,它都能牢牢把她拴在日常生活中。
现在它不在这里,所以这家伙也变得不稳定了。非得需要一个象征意义强烈、对比也很明显的日常生活符号,她才能记起来自己是个毕业生,不是个走到哪就杀到哪的家伙。
宁永学自认自己做不到这种事,毕竟,他是个吊在悬崖正上空不停蹦极的家伙。有时候他会被荡到地上,但大多数时候都在往下坠,伸手摸到底,然后又在快要摔死的前一刻被荡回去。
要是有人觉得拿他当信标能往哪走,恐怕只能一步踩空,然后摔死。
至于他自己,只要现代社会还存在,他背后的绳索就一直在。
“好了。”她开口说道,归刀入鞘。
曲奕空的刀很利,宁永学的痛觉神经还没反应得过来,连他手心上的肌肉都没来得及分开,血已经从里面往外渗了。
他得承认这一刀让他对这家伙有了点好感,从负一百变成了负九十九。宁永学每次拿刀砍自己都痛不欲生,这家伙动手却跟做无痛手术似的,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考虑到她很可爱,负九十九可以酌情在一秒钟之内迅速变成正九十九。
宁永学敲击墙壁,倾听声音变化。过了不久,他就找到了声音回响中不和谐的动静。他敲敲墙砖,拿指甲划了几下,然后用力摁进去。
墙开了,是个暗门。
“谁的杰作?”曲奕空饶有兴趣,似乎趣味感比危险更加重要,就像在他心里总是好奇心占上风似的。其实她一路上都走得怡然自得,活像个邪恶的猫在自家后园散步。
“空壳人吧,我看他们挺有想法的,既然会造手弩,砸墙做个暗门也不奇怪。”
宁永学单手把沉重的暗门推开,一个亮着白炽灯的库房立刻映入眼帘。现在过了三十一号,电应该停了才对,既然不是外部供电,就该是内部电力了。宁永学一边沉思,一边移动目光,立刻看到摆在角落的蓄电池。
照这么看,空壳人应该经历了不止一次不正常的日期,也遭了不少洛辰的灾。在过去某个时间点,他们从某个租客已死的租屋里弄来了大型蓄电池,兴许就是为了在这段时期储备电力。
在储物间深处,宁永学终于找了个垫子把路小鹿放下,她倒是睡得很安详,也很安静。他随便找了个垫子,就地一躺,直接睡了过去。
宁永学从睡梦中醒来,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堆跟着龙卷风在城市上空乱飞的鲨鱼,所过之处人群支离破碎,断肢到处乱飞,看起来煞是神秘。
路小鹿依然在垫子上安睡,曲奕空则坐在木桌上,很自在地盘着双腿,背靠堆满了桌面的纸箱,正在欣赏她提了一路的录影带。
睡觉的时候,她似乎给他们俩盖了点被子,当时他精神疲惫,确实没想到这点。
“蓄电池电力有限,你能少用还是少用。”宁永学起身掀开被子,“我们头顶的白炽灯能靠它亮很久,但电视还是算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要变成原始人,水还能靠烧积雪,电力只能指望这玩意。”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什么说法吗?”曲奕空点点头说。
绑着颈环的练功服少女打桌子上跳下来,又从宁永学身旁走过,啪一声关了电视。她取出录像带,把带子装回到包装盒里,动作很悉心,看起来是打算把它们带回家。录像带盒子上赫然写着:“鲨卷风,导演安东尼·费兰特”。
只是说明情况,未免有些空泛,宁永学更希望直接展示给她看。
按照他的想法,但凡库房的主人对无限延伸的日期心里有点数,库房里就该有个日历。
“说法嘛”
宁永学环顾仓库四周,——霉斑点点的墙皮,潮湿的空气,用木板钉死的窗户,陈旧落灰的木桌和装满杂物的纸箱。
地上只有两个垫子,看起来第三个人得打地铺,除非隔开睡觉的时间,或者有块垫子上睡两个人。
电视机已经很旧了,打开老式冰箱的门,里面肉有些发霉,明显已经不能吃了。宁永学把冰箱往一旁推了点,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背后的日历。
三十二号。
曲奕空抿嘴一笑,凑过脸来,专心地观察起了日历。
她翻过一页,三十三号,又翻过一页,三十四号,接着揭开十页、二十页、三十页。不管她怎么揭,剩余的日历纸页都一样多,分毫不变,也没有尽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