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作为文坛大佬,能创作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般千古名篇,宫廷宴会上各种应制诗创作起来必定也是游刃有余。
咸宜公主作为皇帝宠爱的女儿,但母亲却是武惠妃,不为正统文官所喜,历史上张九龄为相时,曾当面拒绝武惠妃的拉拢,可见其抵制武惠妃派系的坚决态度,而咸宜公主本身是个没多少才学的小姑娘,宴会上被文坛大佬欺负,也就不足为奇了。
“公主似乎对名满天下的张丞相并无多少好感。”杨云随口道。
咸宜公主或许意识到自己抱怨太多,她跟杨云又不是很熟,这话容易传到外面,于是便想解释,谁知话刚出口又变了味。
“应该说他没风度才对,觉得父皇不该独宠我这个女儿,还老说我母妃跟兄长的坏话,让父皇对母妃多加提防……这样一个喜欢调拨离间之人,哪里有做大事的胸怀?总想以老学究的口吻让我接受教导,真是不知所谓。”
咸宜公主一提到张九龄,就满腹怨言。
杨云迅速作出判断,咸宜公主对张九龄的刻板印象,应该是来自于武惠妃的引导,咸宜公主年岁不大,对于世间人情世故认知不够,很容易便被蛊惑。
杨云心想:“张九龄名垂青史,身为开元名臣,以气节和能力著称,却无法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咸宜公主最后略带遗憾道:“可惜没法让他出丑,挫一挫他的锐气,别让他总是摆出一副谁欠他钱的表情。”
杨云笑着问道:“公主认为,如何方式才能让张丞相出丑?”
“这有些难办……”
咸宜公主支着头思索,好一会儿都没找到答案,最后用好奇的目光望向杨云,“你现在是我的幕僚,不该由你来出谋划策吗?”
杨云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摇头晃脑,似乎是在酝酿什么,这让咸宜公主迅速提起了兴趣。
好像能让张九龄出糗,比做任何事都能让她上心,可等了半天没见杨云开口,于是略微有些着急地问道:“还没对策吗?不过这事儿不急,你可以慢慢想……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你安安静静揣摩?”
“不用了,其实办法我已经想出来了……公主可以在宫廷宴会上,做一首让张丞相出丑的诗,杀一下他的威风。”杨云道。
咸宜公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是不是太难了点啊……你不知他才华,满朝文武都称赞有加,连父皇都说他才学天下第一等,如果靠作诗让他出丑,那要多高水平的人来作诗?指望刚才那一群人?”
“我这里有一首诗,或许公主用得上呢?”杨云面带诡异之色。
咸宜公主的心气提得很高,瞪大眼,眸子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问道:“还说你不会作诗?找纸笔来,把诗写下,让我瞧瞧。”
……
……
公主有命,侍卫赶紧去找笔墨纸砚。
二人没回万安观,随便找了块平整的石条,用镇纸把纸固定好,咸宜公主迫不及待帮杨云研墨。
“如果你的诗真能让那老顽固出丑,我一定重重有赏。”咸宜公主手扶砚台,目光却在杨云脸上打量。
杨云提起笔,在白纸上把他早就想好的诗写下来。
算不上琅琅上口的名句,却也是名家所出,但诗中寓意却很应景。
乃是白居易的《奉和令公绿野堂种》。
只是词句稍作修改。
“东山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
张九龄官居“中书令集贤院学士知院事修国史”,跟白居易诗中的裴度一样同为中书令,可称“令公”。
唐朝的名臣都喜欢为自己在郊野建别墅,以体现自己志向高洁,东山即长安城郊的蓝田山,张九龄在蓝田山上建了东山堂,作为隐居避世之所,而后来曾被他拔擢过的王维就在他的东山堂旁建了辋川堂,还为此作诗《辋川别业》。
等杨云把诗写好,咸宜公主拿过来在手上读了一番,微微蹙眉:“大概意思我能看懂,不过具体是何意?”
杨云把诗意详细解释:“张丞相所建东山堂,非常的气派,路人指着连片屋舍说这是张令公的家,张令公学生遍布天下,何以用得着再在堂前种?”
咸宜公主道:“听起来,好像是在称颂他桃李满天下……凭这诗能让他出丑?”
杨云笑着将毛笔放下,道:“若此诗是普通士子口中道出,必可谓称颂,但若是公主道来,意境则大不同。”
“此种非彼种,如今张丞相以和诗为题取士子拜谒,有代天子取士、为天下士子之师之意,若公主在他面前作出这首诗,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质疑和鞭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