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错愕地看着他。拿着手子的手也僵直在半空中,纹丝不动,好似风干的肢体。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韩宇笑了笑。
“因为,你的眸子很透亮,很清澈,我觉得你不像是坏人。”
航瑝费尽脑汁找了个词来比喻。
说起来,怎么这么不信呢?
“那你现在还能吃上饭吗?要不要这顿我请?”
杜离忧没好气地抽出一张卡拍在桌面上,“行了,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什么。”
他瞥了一眼,毫不意外。
“哟,黑色的卡?你走以前带了不少好东西啊。怎么了,给我炫耀一下?”
她白了他一眼。
“狗屎,明明是支付给你的医疗费。上次时间紧急,我没有来得及给。”
“不必还,我欠你的。”
清清冷冷的声音,让杜离忧恍然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声音,这语气,这态度,真的不像航瑝。
航瑝仍旧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看着杜离忧语气却认真起来。
“我欠你的命,不止一条,还给你就是了。”
这让杜离忧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杯子,扭头认真地注视着他。
他说的是对的。
当年他被那个黑色高管锁在笼子里玩了三年多,只剩一口气吊着了。杜离忧奉命抹杀他的时候看到了笼子,以及他。
当时她见到他实在是可怜,便随手留了他一条命。本来这件事情是被禁止的,因为那家伙的背叛,导致首领下令让她带领着一支小组把那个人的所有有关人员都抹除干净。
杜离忧出面护了他一下,首领也不好说什么,便留了他一条命。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杜离忧知道他认真起来的状态,也就没有多余的话,把卡收了起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你说,你从我这里偷走了一个东西,该怎么偿还?”
杜离忧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我的心。”
她嗤了一声,表示对这个玩笑的嗤之以鼻。杯中的酒依旧被晃动着,酒中泡的圆球状的冰块不时地撞击着玻璃杯的表面,发出“乒叮”脆响,在狭小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的清脆。
“那可就抱歉了,这个东西我还不了,你是知道的,我一直被称作没有心的人。你想要我还,我还想要我自己长出来一颗呢。”
航瑝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股玩世不恭的笑容。
“啧啧啧,你可真是无情啊大堂主.”
她挥手打断了他的废话。
“行了,不说其他的事情了,我来找你是问个问题。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航瑝打断了她,继而换做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但是很可惜的是我不能告诉你。”
杜离忧放下杯子。
“为什么?”
“道上换人了,现在的人和以前是完全不一样。我呢,作为唯一一个存活的旧部,所执行的一条准则就是对现在的首领保持缄默。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说。”
“谁要打死你了,不说算了。那你告诉我,那小家伙还活着不?”
那个小家伙,一直是航瑝对他的称呼。
航瑝语气玩味。
他一双桃眼转动着打量着她,语气很是耐人寻味。
“妍熙,他可是你亲自带出来的孩子啊,你觉得呢?”
很显然,杜离忧是急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少在这里放屁,快说!要是他死了,我还需要多买点纸钱烧给他。”
“行了,还活着呢,你要不要知道他的下落?”
杜离忧听闻浑身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感兴趣。
“没兴趣,我只需要知道这家伙省了我的买纸钱的结果,就够了。”
“好吧,你也真是够绝情的。”
说着他耸了耸肩。
“前一段时间那条街的事情,是你弄的吧?”
她以沉默表示了自己的回答。
航瑝则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摊了摊手。
“狠辣嚣张,不像现在的你。怎么了?他们招惹你了?”
杜离忧抿了口酒,一幅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
“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航瑝赶忙挥手,表明自己的立场。
“好好好,姑奶奶,这事我不说了,不提了啊。不过呢,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件事情尽管没个风吹草动的,但是并不代表不查。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她不答,继续品酒。
什么屁话,她当然知道!
杜离忧暗自抚摸着手臂上的伤口,不答。这几天来偷袭的人明显有些多,她应接不暇。
她垂下眉宇轻轻触碰伤口,刺痛感使她闷哼一声——那些人的手段果然狠辣,招招想置她于死地,也不亏是曾经被她这个大堂主亲手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
若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一刀刺中动脉让他们毙命。
但是现在,她答应过她不再杀人,自然也就选择了最保守的方法。
既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杜离忧就随手把杯子放在把台上,起身离开。
“总而言之,谢谢你了。”
她背对着他挥挥手。
航瑝不解。
“谢我什么?”
“还能陪我喝酒。”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开门离开,只留航瑝一人独自坐在那里。
他注视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呵。”
他勾起手指轻弹酒杯边缘,纯净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音,很好听。
木质天板上面吊起一个昏黄色的大型灯泡,是整个房间内的唯一光源。昏黄幽暗,让人安心。巨大的黑影压了下来,沉的很不得让人弯下腰来。老式唱片机仍旧在转动着,放着一直不知名的古老舞曲。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偶尔,唱片机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空气中漂浮着不知名的香气,应该是某种沉香檀木被点燃的味道,很浓,很厚重,沉甸甸的,让人十分安心。
外面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好像在讲述什么。
以前的他们两个经常会相聚在这间酒吧,坐在这个位上,然后分别点一瓶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能够聊到天亮。
那个时候的他们,无话不谈,什么都聊。
那个时候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道上的传说,万人追捧的对象。
而他则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丝毫不被重视,生活落魄,甚至连酒钱都是她代付的。
而现在,他有酒,有时间,她却没有心思去讲述一个故事。
他注视着酒杯边缘的光泽,的一双桃眸里影影绰绰地涌动着光泽,接着他将杯中的酒猛地举起,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刹那间,他嘴角微勾,暗压下了心中的苦涩——这真是一个让人寂寞的,故事呢。
杜离忧的脸上挂着很是勉强的微笑,放下碗,心里一阵疼痛——如果她真的是个好人,就不会害死那么多人。
尤其是.她.
“哈”
杜离忧自嘲地笑了小,不再多言。
这种事情,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最关键的是,还是出自他的口中。
她随手拿起桌上未闪动的手机,打开屏幕瞥了一眼,佯装这有人找她,冲他露出了一个抱歉的微笑。
“我先去工作了,那边还等着我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