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葭儿没想到祁夙慕会这么问,她想了想,认真的神情取代淡然之色,“我要做的只是告诉所有人真相,是善是恶,或者因恶而恶,那些不代表律法。东方婷婷人是善,杀心是恶,律法上她错了,情理上她是发泄了自己积压多年的仇恨。人若是在黑暗中得不到光明,很容易失去方向,看不见律法的曙光,自然被情绪所蒙蔽了心死。恶势力,靠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又或者是你。”
“我?”祁夙慕微微挑眉。
“你们是皇子,这大晋的天下也就是你们的天下。”苏葭儿垂眸看着池中鱼儿,“有心去治,还怕有人畏惧与恶势力?当恶势力的对立面是更强大的正义面,恶势力又当如何抵抗?”
祁夙慕心头一震,她的答案,让他觉得甚是舒畅。即使她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但是也都差不多。“也就是强的,就必须比它更强大。”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规则,而在尔虞我诈的皇权当中,更是如此。只有强者才能踩在别人头上,只有踩在别人头上,才能成为强者。
“是这个意思又不是这个意思。”苏葭儿觉得祁夙慕这句话有些怪异,可细细探究后,又好似什么怪异之处。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他的神态依旧是波澜无惊。
她淡淡的看向他,眼神却是凌厉十足,“很多时候,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大白于天下。比如后宫,再比如皇权斗争。”
祁夙慕的心因苏葭儿的话掀起阵阵涟漪,明明就是一个久居深山的女子,为何能看透这么多朝堂和后宫之事。在高高的红墙之内,多少无处伸冤的惨案,多少见不得光的杀戮,多少人踩着人往上爬。朝堂之间的斗争如下棋,棋错一着满盘皆输。而后宫之中,那么多的宫女太监,那么多的妃子,连皇帝能否记得全自己所有的妃子还是个未知数。多少妃子因为被遗忘而孤独老死在深宫,多少宫女嫔妃因被她人嫉妒,或是卷入斗争之中枉死。所以后宫之中人人都想往上爬,只有站稳了脚跟,只有心够狠,才能独善其身。
而深宫教会他的便是一个字,一个“狠”字。想到这里,祁夙慕手不知觉的微微握着,眉头一拧,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
脸色更加的寒了几分,就如千年寒雪,能冻入人骨。
苏葭儿没有遗漏祁夙慕的任何神色,她收回凌厉的目光,垂眸撇了祁夙慕微微握着的手。她似乎戳中了什么不该戳中的痛处,他的神情是很防御的自我保护,保护自己不被外界干扰和入侵。
祁夙慕细微的轻呼一口气,将一切思绪排出脑外,才回苏葭儿的话,“一入侯门深似海,辉煌的深宫之中,埋葬了多少冤骨,甚至连坟墓和墓碑都没有。”
是吧?苏葭儿思绪回到那年,后宫的斗争,她经历的还少吗?从她是白星公主那时起,她就看见多少不平事。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想要给所有人一个公道,所以她不辞辛苦,不顾父皇反对去学习验尸,去学会推理所有的事情。她坚信,真相永远不会被埋葬,永远不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消逝。只是,有时候仅凭一人之力,她又能如何顾得来这么多冤屈,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看见的、遇见的都真相大白。而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遇不到的冤屈,她顾及不到。
不说远的,她和阿修在兰陵皇宫时,何尝不懂那是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后宫之中,绝大多数女子都不甘于被埋没在泱泱深宫之中,想尽一切去争荣夺宠,压根不会去想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能过多少年,容颜终会衰老,娇颜见白头,流光匆匆走。待到容颜老去,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孤寂和不停的算计,还有那等待死亡的深宫。
想到祁夙慕定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苏葭儿岔开话题,“七王爷,此番专程请我前往兰陵,那案子总能透露些一二吧?至少让我做个心理准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兰陵那案子跟祁夙慕之间定是有些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