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真半假,倒说得男人高兴了,男人笑着点头,“嗯,也对。”
中途,恺悦失陪去了洗手间。
男洗手间和女洗手间外面有共用的洗手台,恺悦洗完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的时候,谌子慎一声不响的从外面进来。
恺悦从镜子里看到他,依然保持双手扶着台面的姿势,没有动。
谌子慎并不是来上厕所,就是来找她的,她知道。
两个人焦灼对峙在原地,看着镜子里的彼此。
谌子慎还是那副潇洒英伟的绅士模样,阿玛尼的西装,菲拉格慕的皮鞋,头发打理得干净整齐,一丝不苟,很有派头。
这,就是恺悦喜欢的,他的模样。
恺悦一瞬不瞬的瞅着他,并没有立刻走,她知道,这一刻她转身就走,那就是逃,倒不如就这样站着,他要说什么,要问什么,一次性,一笔勾销。
可一笔勾销的,能是金钱,能是恩怨,那感情呢?
“两个半月,没有联系,没有音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陆恺悦,你是否认为自己该给我一个解释,亦或是,理由?”
谌子慎不疾不徐,双手插着裤兜,就这么心平气和的望着恺悦。
他这么绅士,他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哪里会轻而易举震怒?这倒是恺悦意料之中的。
恺悦转过身来。
恺悦穿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可是,在谌子慎面前,还是矮了大半个头。
男人傲人的身高,能给女人足够的安全感,以前,恺悦在他怀里是小鸟依人的,现如今,已不能再回到他的怀抱。
“我回了陆氏,接手了我哥的工作,我很忙,忙到没有心思去跟你说分手。”
恺悦的解释,于一个成熟男人而言显得太过牵强可笑,谌子慎听了真的就笑出来了。
他心里是有气的。
而且气得不小。
于是他就那么笑着点点头,接着道,“是有多忙才能忙到从我的公司离职连个招呼都不打?是有多忙,才能忙到没有时间跟我说一句你要去相亲了?”
恺悦低头,不想面对他太过漆黑透亮的眼眸,“对,我相亲了,我可能很快会结婚了。”
谌子慎再也忍不住,愤怒出声,“你耍我?”
恺悦摇头,还是不敢直视他,“没有,我没有耍你,喜欢的时候是真喜欢,但人是会变的,审美,个性,以及感情——你看,以前我只想找份工作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我爱的男人能爱我我就能心满意足,但我现在不这样想了,我和你到底还是有些不合适吧,我想清楚了,我得离开你。”
终于,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当谌子慎那双深沉冷冽的眼睛抵入她的视线,她看见,他寡淡的一张脸上浮起浅浅笑意。
他笑着,就只问她,“我是那种,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男人?”
恺悦张了张嘴,但他摆了摆手,什么都没再说,也没再问,转身离开。
他是失望的。
但他分明看出恺悦在撒谎。
他并不打算有所挽留,这样一个,说离开就离开,说不要他就不要他的女人,并且在没有留给他一句话就离开之后这么短时间内还去相亲,这对于谌子慎来说,和背叛没有区别。
他四十岁了,他不太容易去喜欢上一个人。
最初的最初,他是那样的抵抗恺悦,但男人的爱,说来了就来了,等到他发现自己爱上她的时候,她就那么抽身走了,他一直等她,等她回去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然而并没有,她对他说的,是“我得离开你”!
离就离吧。
谌子慎不容易喜欢女人,但容易放弃一段感情。
为什么呢?因为他自身就是一个不大愿意把精力投入到感情里去的人。
恺悦彻底毁了他想要好好跟一个女人过好这人生的念头,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抽身对谌子慎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她离开了他,可能,再也不会像喜欢他那样,喜欢任何一个人。
这天晚上,谌子慎和朋友一起喝酒喝到半夜,醉了,不省人事,很多事情也就抛之脑后了。
但恺悦一个人缩着身子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流泪到天亮,黑暗中,她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张过分英俊的脸,那双过分深邃的眼睛。
……
……
初八这天上午,小远接到睿睿电话。
睿睿约小远去图书馆,小远接着电话,走到楼梯口,看见楼下坐在客厅正在吃容婶做的点心的宜甄,有些抱歉的对睿睿说,“不好意思,我还是想留在家里陪我妹妹。”
睿睿在那端,应该有点不高兴了,“那天让你去图书馆,你也说陪妹妹,霍远,你以前不是这样言而无信的。”
“……”
“算了,不理你了,我找我表哥陪我去就是了。”
睿睿挂了电话,有点不欢而散,小远心里叹气,心想女人真的很小气,很小一件事情而已,有必要生气么。
小远下楼去找宜甄,今天天气挺好的,打算带宜甄出去骑自行车。
“宜甄,外面太阳很好,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远走到宜甄面前,弯着腰,双手放在膝盖上,在询问宜甄的意见。
宜甄吃完点心在喝水,抬头看着小远,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远便笑着站直了身子,“那快上楼去穿外套,我带你去湖边骑自行车。”
“好。”
宜甄从沙发上下来,小远看着她将穿着白色袜的小脚丫塞进拖鞋,又看着她一路小跑着上楼。
这时候锦年胖乎乎的小手拉哥哥的衣角,撅噘嘴说,“我也要去。”
小远蹲下来,捏锦年的小肉脸,“红包分我一个,我就带你去,好吧?”
锦年立马皱起眉头,往后面躲了躲,“不,红包是我的,不给。”
“……”
小远有点无语,弹了弹锦年的额头,“小吝啬鬼,那你就自己在家呆着。”
锦年一听说不要她跟着去骑车,眨眨眼,哇的一下就哭出来,“我要去,我就是要去,我就要你带我去!”
这时候爸爸从外面进来,看屋里一个在哭,一个在笑,搞不清状况的问道,“怎么回事?”
小远哈哈直笑,把事情说了一遍,爸爸也笑起来,捏锦年小脸,叹气道,“美眉,你得懂得有得有失,听见没有?”
美眉还哭着呢,根本不懂爸爸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管点头,“听见了。”
“好了,一会儿爸爸和哥哥姐姐带你一起去骑车。”
霍泽南把锦年抱起来,擦掉锦年脸上的泪,沉默了一下,又问,“红包分爸爸一个,行吗?”
锦年立马嘟嘴,猛摇头,“不行。”
霍泽南:“……”
小远在一边摊手,“哎,都说了是小吝啬鬼了。”
小远话音刚落,楼上传来幼琳一声尖叫,小远和他爸都有被吓到。
小远动作比爸爸快,速度跑到楼上去,爸爸抱着美眉跟在身后。
……
……
五分钟前。
宜甄回到房间,在衣柜里找外套,幼琳从门口经过,见宜甄在屋里,就进去看她在做什么。
“小远带我去骑车,我想穿个短一点的外套。”宜甄对幼琳说。
幼琳摸摸宜甄的脑袋,笑着说,“阿姨帮你找。”?幼琳站在衣柜前,一件一件的翻宜甄的衣服。宜甄的衣服都是最近才购置的,全新的,有些是幼琳自己给她买的,有些是幼琳带她去买的,衣柜里,满满都是幼琳对宜甄的关怀,和爱。
宜甄站在幼琳身后。
今天幼琳要在家里做家务,所以头发都是挽起来的。
幼琳纤瘦的背影,和谌子萱那么像。
宜甄定定的站在原地,突然就想起,想起谌子萱在找皮带时的背影……不自觉的,眼前这个女人,就和记忆中那个恐怖的女人相重叠在一起。
宜甄旁边的书桌上,放着一把美工刀,宜甄上美术课时要用到的美工刀。
那一刻,宜甄的自我保护欲重新启动,她想起霍泽南说的那句,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
是怎么把美工刀拿到手里的,宜甄不记得了。
又是怎么把美工刀插在幼琳的背上的,宜甄也不记得了——
等到幼琳被那一刀刺得尖叫,她一下回过神来,看清楚眼前的女人是那么疼爱她的阿姨,她哭着往门外退,“对不起,对不起……”
宜甄大声哭着往外面跑,在楼梯楼撞倒寻声而来的小远,以及小远身后的霍泽南。
宜甄没有看眼前的任何一个人,哭着跑出了家门。
霍泽南抱着孩子,心里担心幼琳,也担心宜甄,他立马叫住了往楼上跑的小远,“你去找宜甄,千万不能让她丢了。”?“爸爸,我妈……”
“你妈有我在,快去!”
小远担心宜甄,但更担心自己妈妈,去追宜甄,多少还是有点不情不愿。
看着小远出了门,霍泽南疾步走上楼,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宜甄房里。
“幼琳。”
一进屋,就看见幼琳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撑着衣柜,在看地上,有一把沾了血的美工刀。
霍泽南按着幼琳的肩膀,一眼就看见她背心浸出来的血,也没问她怎么回事,只对她说,“我马上叫医生过来给你包扎。”
幼琳点点头。
霍泽南抱着孩子下楼去了,没多久容婶也上来。
看到幼琳受伤,容婶大惊失色,“啊?怎么会这样啊,那孩子怎么拿刀伤了你啊!”
幼琳捂着伤口,连连摇头,“我没事,这种刀能伤成什么样……”
“不是啊,幼琳,宜甄那孩子,从美国回来之后,我就觉得她古里古怪——虽然这样的小刀子伤得也不严重,哪万一哪一天换成另外的刀呢?万一今天摆在这里的是其他的刀呢?幼琳,我看,我看还是把这孩子送回福利院去算了。”
这话容婶早就想说了,但平时在霍泽南面前,容婶也不敢说。
那孩子可是曾经叫了霍泽南好几年的爸爸,霍泽南那么疼她,怎么可能把她送走??但现在,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呢,指不定哪天宜甄又发疯,伤到大人都那么可怕,更何况是孩子呢。
容婶年纪大了,胆子比以前可是小得多了,容婶在心里想,毕竟是跟了谌子萱那么多年,谁知道这孩子有没有被教坏,谌子萱那么坏,教的小孩也不可能好啊。
容婶这么和幼琳一说,幼琳立马皱眉,“容婶,这话您在我这儿说了就算了,可别在泽南面前说,他会发火的。宜甄是命不好,才会遇到谌子萱这样的领养人,但那个时候要是霍泽南愿意跟她生孩子,也不至于会领养宜甄,所以说,这里面的原因,多多少少也都牵扯到我和泽南,我们对这孩子不仅有感情,也有亏欠,这孩子心理有缺陷,我们能做的不是放弃她,而是治好她。
容婶,我小时候也挺可怜的,我妈不在我身边,别的孩子骂我是有妈生没妈养的小孩。宜甄能在我们家,就是跟我们家有缘分,我想她过得好,有我和泽南在,她就不是有妈生没妈养的小孩,我和泽南,就是她的爸妈。”
容婶听了连连摇头,“你啊,你啊!不觉得疼么?”
幼琳还捂着伤口呢,伤口有点深,怎会不疼,她笑着点点头,“疼,但我还忍得住。”
和宜甄的那些遭遇比起来,她这算什么!